他曾四處托缽化緣,他會找一些別人認為不容易化到的地方:商店,一個小氣鬼,或者酒醉熏天的年輕人。他伸手:施主啊,我是出家人,沒有食品,你能施舍給我們吃的嗎?
5月9日,法師明賢回到江西佛學院后,他的電話一直在響,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經(jīng)不可能再像原來那樣平靜了。作為學院的一名老師,他正找人代課,組委會要求他,在出發(fā)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辦理好。
兩個多月后的7月20日,作為“重走唐僧西行路”的大陸代表,他將用120天的時間,從西安出發(fā),沿著玄奘取經(jīng)的路線,經(jīng)過吉爾吉斯斯坦、阿富汗、尼泊爾、巴基斯坦,到達印度的那爛陀寺,而1300年前,這段路玄奘走了19年。
不要人為造就不必要的障礙
其實在兩年前,明賢就知道了“重走唐僧路”這個活動。也有人想推薦他,但一開始他并沒有關注。
“當時我不屑一顧,認為這是一個純商業(yè)的活動,后來可能因為我的一些學術影響吧,組委會通過各種渠道邀請我到廣州,很誠懇,作為一個出家人,我的性格就是隨緣,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就去了?!?/p>
明賢說,在教學期間,他一直都在思考文化交流和佛教的探索,包括一些佛教思想的調整、改革等,“了解情況后才發(fā)現(xiàn),其實這個活動是很符合中印兩國文化交流這個大趨勢的,這不僅是兩個人的活動,還是一個大的文化交流活動。雖然這個活動有一些商業(yè)性質,但不是我服從這個活動,而是這個活動整個服從了我的思想脈搏,所以我愿意投入?!?/p>
活動在廣州千年古剎光孝寺啟動后,質疑的聲音也隨之而來,有人評論說:當年玄奘只身上路,沒有任何后援補給,而本次重走唐僧路,不僅有先遣隊,還有護送車隊,這與玄奘堅忍不拔、不畏艱苦的精神根本就是違背的。
但明賢不這樣認為,“不要人為地造就一些不必要的障礙,如果能夠達到交流這個目的,任何先進工具都是可以采用的。玄奘大師給世界文化融合寫下了重要的篇章,如果當時有千軍萬馬,有車有船送他去,我想玄奘大師也不會拒絕的。”
沒有給這個活動賦予太多的意義,明賢淡淡地說:我們去的目的,是打開一個通道,這個作用能夠起好就不錯了。
兩次逃跑的出家過程
這位33歲的法師當時皈依佛門,是通過兩次逃跑來完成的。
他自己說,12歲開始,他就對佛學產生濃厚的興趣,高中快畢業(yè)時,他四處打聽有沒有學生就可以參加的佛教活動,一位武漢的法師向他推薦——江西云居山真如寺很好,冬天有禪七(一種佛教聚會活動)可以參加。于是,他只身來了解云居山,參加完禪七,他想留下來皈依佛門。但山上的師父說,不行,你的身份證、戶口不在這里,你得回去把它辦理好,讓你父母簽訂一個同意你出家的證明再來吧。
他的家鄉(xiāng)在郊區(qū)農村,父親是村里的一個干部,他們擁有那個年代父母對子女的共同期望:通過高考,改變了自己的命運,過上另外一種生活。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父母強烈的反對仍然讓他驚訝不已,于是,他想到了逃離。
第一次逃跑,他躲在湖北的一個寺院,后來被家里找到了,“鎖在家里了”,第二次逃跑,他跑到了江西真如寺,當時沒有電話,寺里連電都沒有,他的父母沒有找到這位寄托了他們全部希望的兒子。直到八年后,寺院有了第一部電話,姐姐通過各種渠道,把電話打到寺院里,這才找到了弟弟。
那是明賢一段永遠的回憶,找到他后的第三年,母親病了,癌癥,子宮肌瘤。明賢趕到家,她已經(jīng)上了手術臺。是兒子從手術臺把她移到床上,又推著病床,把她推出了手術室,在路上,她對這個又愛又恨的兒子說一句話:假如我死了,也知足了。
很幸運,手術成功。手術結束以后,明賢悄悄地離開了,從新開始他的僧侶生活。
在江西、山西,他都曾托缽化緣,不是僅僅為了填飽肚子。他會找一些別人認為不是太容易化到的地方,一家商店,一個小氣鬼,或者一個是酒醉熏天的年輕人。他伸手,施主啊,我是出家人,沒有食品,你能施舍給我們吃的嗎?
他遇到過很多情況,有人直接把自己的食品分給他,也有人不屑一顧,或者干脆罵他,有一次,人家看見他,立即把門關上。
但他并不后悔,“通過這些人,我能夠了解到他們對施舍的態(tài)度,能夠讓我們看到真實的民情,他們會不會給他們的朋友、會不會給他們的親人幫助?我從中了解到人們心里面缺乏什么東西。”
他很遺憾,現(xiàn)在的很多僧人,都不在托缽化緣了,“這讓僧人缺乏了了解社會的機會;托缽化緣,你接受人家的施舍,能夠讓一個修行人減少傲慢性,這是一個合格出家人很重要的一個前提條件?!?/p>
明賢似乎也明白,這次“重走唐僧路”后,會有很多活動等待著他參加,“我在關注著幾所比較困難的佛學院、寺院,佛學院能夠讓僧人接受教育,寺院建立后能夠救濟很多居民,讓一些小孩子能上學,假如以后活動能夠對這些有幫助,我愿意去參與。如果僅僅是熱鬧,那還不如實實在在在佛學院教書好,或者,我會選擇隱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