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只有在自由的天空才能發(fā)光,到了地上就成了冰冷的隕石,和普通的石頭沒有兩樣……學校只關心學生的分數(shù),對學生心理和思想的了解卻幾乎是一個空白……”這是河南南陽八中的高考考生蔣多多在數(shù)學考卷上寫下的“抗議書”。
記者在南陽市臥龍區(qū)王村鄉(xiāng)羅冢村蔣莊自然村見到了蔣多多。她穿著紅白格子上衣,留著3厘米長的指甲,話語極少。
記者(以下簡稱記):你是在什么時候決定用這種方法的?
蔣多多(以下簡稱蔣):我是高二時對高考產(chǎn)生抵觸情緒的。我的想法無處訴說,想來想去,在高考的兩周前確定了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觀點。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想引起教育部門的重視。
記:你是怎么實施計劃的?
蔣:考試不許用雙色筆答題,我偏偏用黑色和藍色筆答題;不許在密封線外寫字,我偏偏就將我的筆名“碎心飛魔”寫在了密封線外;試卷上不許亂畫,我偏偏在空白處寫上了我的主張。
記:怎么會想到用“碎心飛魔”這個名字?
蔣多多:這個是我的筆名。社會有黑暗和不公平的地方,這些都在生活中,通過細小的細節(jié)表現(xiàn)出來。像官場的黑暗啊,再比如說這個社會對有錢有勢力的人態(tài)度特別好,對沒錢的人特別兇。碎心有那么一種意思。(記者:那飛魔代表什么呢,魔幻嗎?)因為我喜歡小魔女啊,我很崇拜那種孤魂野鬼的自由自在。
記:你一共在幾張試卷上違規(guī)?
蔣:4張試卷全都違規(guī)這樣寫了。在每張卷子上,我大概寫了2000字,一共下來有8000字。
記:都寫了什么?這些文字,是你長久以來一直就有的,還是即興抒發(fā)的?
蔣:陳述高考弊端,如何進行因材施教以及自己的隨感,比如“讓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落到實處”等。很多想法是以前就有的。每個人只有在適合自己的位置才能發(fā)光。如果放在不適合的位置,只會把資源浪費了,而那個位置也被占用了。
記:你還有什么想說的沒有寫在卷子上?
蔣:老師們對差生的歧視造成學生精神上的貧富差異,這是對差生和優(yōu)等生態(tài)度的不公平,這一點當時沒有寫進去。我看過一個報道,說差生連微笑的權利都沒有了。講的是一個小女孩,學習成績不太好,但她非常懂禮貌,每次見到老師都微笑,但老師卻說,學習那么差還有臉笑,把這個女生打擊得連特長班都不敢上了。
記:為什么你通過試卷來表達自己的觀點,而不通過別的途徑?
蔣:人們對別的事情都沒有比對高考更關注,對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學生來說,也許只有這樣自己的聲音才不會被淹沒。我在卷子上寫下了筆名碎心飛魔,就是為了能讓他們把幾份卷子整理到一塊,看我的觀點。
記:你后悔嗎?
蔣:沒什么可后悔的。不后悔,從來不后悔!我要通過故意違規(guī)讓人們發(fā)現(xiàn)高考缺陷,去改正,去創(chuàng)造更完善的高考制度。現(xiàn)在的老師都把分數(shù)看得特別重,他們在強調這一點的時候我心里不舒服,我認為這種觀點實在太俗氣。
記:你當時覺得如果成功的話,最好的結果是什么呢?
蔣:為社會所看到,能夠對高考制度作出一些改革。很多人說這是國情決定的,我覺得不是,是他們不想改變而已。
記:但是即使有所改革,對你來說會有什么馬上就有的意義嗎?
蔣:對我來說是沒什么用了,但是還有很多以后要參加高考的人。
記:你理想中的考試制度是什么樣的?
蔣:我理想中沒有考試制度,應該是不求人人升學,只求人人成才。如果能以興趣作為劃分的基礎,那么高中初中的劃分就沒有什么意義。只要把人的潛能發(fā)掘出來,上到哪種地步、拿到哪種文憑都不重要。
記:再過兩個月,你的同學中很多人都去上大學了,那時你會怎么想呢?
蔣:我根本不想上大學,我也不羨慕他們。
記:你為什么對大學沒有興趣?
蔣:如果想學真本事的話,不一定只有上大學,也可以通過別的渠道。技校也可以,自學也可以?。?/p>
記:你想過以后的生活嗎?
蔣:目前就是想著假期去打工,然后上一個技校,學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yè)。(記者:什么專業(yè)?)感興趣的,影視表演。當不當明星無所謂,關鍵就是自己感興趣的。至于賺多少錢,都是身外之物,錢是最最次要的東西了。希望能夠自編自導自演。
鏈接:
不要去學習蔣多多。高考制度不變的話,所有的考生還得去面對高考,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蔣多多的做法值得同情,但同情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她將來面臨的問題還得自己去面對。
——二月河(著名作家)
在我們這個患了教育強迫癥的社會里,蔣多多實在是太健康了,而且又不愿意放棄自己的自發(fā)性,所以才會通過高考發(fā)泄自己的憤怒。不要再四平八穩(wěn)地批評多多偏激、不懂事了。如果人人都恪守中庸,精于算計,我們的社會就失去了更新的動力。
——網(wǎng)易網(wǎng)友
如果我是大學校長,我一定會想方設法錄取她,不管她高考得幾分……蔣多多非常自信,敢于懷疑、挑戰(zhàn)權威,有這樣品格的孩子,將來不想有所成就都難。
——童大煥(中國保險報評論主編)
零分對抗,不宜倡導的個人行為。零分對抗行為除了向人們宣稱“我是零分我怕誰”的無厘頭式幽默外,實在僅僅是個人一次簡單的情緒宣泄,而不是具有標本意義的“唐吉訶德行動”。
——樂水(北京碩士生)
(摘編自《南方人物周刊》 付業(yè)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