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之后,在我首次出訪非洲撒哈拉以南地區(qū)時發(fā)生了另外一件事情,使我對自己在世界上所具有的身份,和所占據(jù)的位置重新進行了仔細的思考。桑托斯隊仍然在盡可能多地出國訪問,而且所去的地方也開始越來越遠了。5月份,我們飛往塞內(nèi)加爾、加蓬、剛果和象牙海岸進行比賽。這段經(jīng)歷不僅改變了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而且也改變了我對這個世界怎樣看待我的看法。人們對這支球隊和我的興趣是非同尋常的:在進行每場比賽的時候,在我們抵達的機場上,在我們前往的各條街道兩旁,都聚集了成千上萬的人。我們前去訪問的國家常常不得不派軍隊到場維持秩序。非洲大陸上的每一個人看上去都想見到我們,摸摸我們,就跟他們想要弄清楚我們是不是真的差不多。
我是一名具有巴西傳統(tǒng)的黑人男子,但又是作為奴隸被帶到巴西的非洲人的后裔。奴隸制在以往的歲月里并不是太遙遠的事情。在我的家族中,我僅僅是第三代自由民。我的祖母安布羅西娜是第一代,她于1976年去世,享年97歲。她的父母都是奴隸。只是在1888年,巴西才廢除了奴隸制,是南北美洲最后一個禁止這一罪惡制度的國家。
記者們一直試圖追溯我的家譜。版本有兩個,其中一個版本說我的祖先來自安哥拉,另一個版本說他們來自尼日利亞。納西門托顯然是我家第一位來到巴西的先人干活時所在種植園主人的名字。
在巴西,作為黑人所獲得的體驗有時是很難解釋清楚的。所有的種族都融為一體了。每一個人都有一些黑人或土著印第安人或歐洲人或其他什么種族的血統(tǒng)。巴西有許許多多的奴隸,但在奴隸制被廢除以后,卻從未有過像種族隔離那樣的制度,所以我們沒有存在于南非或美國的那種種族之間的斷層線。我極少因為自己的膚色而受到歧視,我也從來不以膚色來判斷任何人。我的第一位女友是個日本人,此后又有了那個瑞典姑娘,而我的幾個孩子也都是混合血統(tǒng)。種族主義在巴西當然是存在的,但我卻很幸運,年紀輕輕的時候就聲名遠揚和財源滾滾了。在你擁有金錢和名望的時候,人們對你的態(tài)度是不一樣的。它差不多也像種族隔離,只是不以黑色或白色為標準,而以聞名與否來區(qū)分。
對我來說,置身于非洲是一段謙恭與滿足齊集一身的經(jīng)歷。我能夠感受到,非洲人因看到一位黑人在世界上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而在心中涌動著的希望。我還能夠感受到,他們也因我為我的祖先曾生活過的土地感到驕傲而進發(fā)的自豪感。對我來說,在幾個不同層面上享有盛名已經(jīng)變成了現(xiàn)實:作為足球運動員,此時我甚至已為并不真正關注足球的人們所認知。而且,在非洲這片大陸上,除了上面提到的那點外,我還是一位世界聞名的黑人,而這一事實還另有一層不同的含義。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正是在非洲,我對不可思議地無視種族歧視的舉動確實有了體驗。抵達塞內(nèi)加爾的達喀爾后,我們前往一家酒店辦理入住手續(xù)。同近來的情況一樣,那里也有一群人,正竭盡全力地朝大堂里張望,想看我一眼。站在接待臺后面的婦女是位白人,她朝混亂的人群看了一眼,然后傲慢地命令一名陪我們前來的黑人警察把那些“野人”從她的酒店轟出去。值得稱道的是,這位警察并沒有聽從她的命令,而是當即逮捕了她。在她的腦海里,因為我已經(jīng)有了名氣,所以我必定屬于一個不同的類別,而我卻認為自己與她所羞辱的那些人同屬一類,并在她的老板請我?guī)兔Π阉龔莫z中保出來時拒絕進行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