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波音777降落倫敦希思羅機場，悶了一小時才開艙門。

大家都知道一天前飛機上搜出炸彈的事，大家也想起來過些天就是“9.11”五周年紀念日，各種禁令早通過媒體告知公眾。小朋友們齊齊趕在下弦梯前熟睡，這樣可以長時間躺在大人懷里。大人們神情恬淡，任人宰割的樣子；又或挾些竊喜，天下終于又亂了一回。

此種不良喜悅在轉(zhuǎn)機安檢口煙消云散。長隊曲折蜿蜒，人群緩慢蛇行，蛇尾不知身首何處。怕誤機的焦慮被迅速撲滅：“不用擔心，今天所有的航班都延誤。”

前面排了兩位加拿大老太太，像是姐妹倆，一色黑裙白衫、黑鞋白襪，像是要去赴教堂唱詩班的約。旁邊是位西班牙母親，她四個月的兒子小臉埋在手推車里，嘴巴輪流被奶瓶或奶嘴堵著。身后站一對英國父女，一直在講冷靜的笑話。

小朋友好像放了個屁，母親立刻像大片里的特工那樣動作起來。她先從大號透明塑料袋里扯出小方毯，接著從中號袋里揪出尿不濕，然后又找到一包紙巾，再把小朋友抱離隊伍，攤開在安檢員背后的空地上，麻利地掀起兩條小腿替他擦屁股。一隊人默默注視這個降臨人世剛滿120天的小朋友，隔著一層薄毯躺在世界上最繁忙機場的化纖地板上，展示一次新陳代謝的終產(chǎn)物。大家順便看到，他確實是個男小朋友。

老太姐妹倆顯然沒有仔細研讀新政策，她們的小包和口袋里冒出許多不該出現(xiàn)的小東西，硬幣、鑰匙、助聽器軟耳塞，以及帶鏡子的化妝盒。安檢員“I’m sorry”或者“No，you can’t”，將它們分門別類，扔進幾只大號黑色塑料袋。兩位老太太還有一本筆記本，安檢員翻了翻有點猶豫，最后還是搖搖頭。過安檢口時，兩位老太太面色凜然。

我多帶了一支準備用來填入境表的筆，但它飛快進了另一只張著大嘴的黑袋子。小朋友的塑膠奶嘴也被扣下，好在他已經(jīng)會啃手指頭了。

隊伍里有人議論，就在前一天，這個安檢口旁邊像是吉尼斯喝酒比賽的分會場，仰脖子灌成紅臉蛋的不少。如果長了一張中東人的臉，又不小心留把胡子，最好比旁的乘客多留一倍候機時間。

男男女女伸直雙臂，像釘在架上那樣接受身體檢查。常有婦女咯咯咯笑出聲來，有點癢，因為手法的關系。唉，本來很嚴肅的事情。

8月17日，累計聽了60多分鐘電話音樂、不計其數(shù)的問詢和留言之后，我終于取到了托運行李，它跟另5萬件行李一起淋了倫敦的雨，能壞的都壞了。而這些行李中的大部分，正在尋找主人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