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林

已晚上十點了，母親還沒回家，余廠長的臉色極難看，坐在沙發(fā)上吸悶煙，屋里滿是旋轉的煙霧。余廠長的愛人打開窗戶，說：“老余，犯得著生氣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再說你媽嫁出去了，也并不是壞事，我們屋里至少寬敞許多，我們也不用供她吃穿?！?/p>

“你懂個屁。我堂堂的一個廠長，五十多歲的娘竟要嫁人，那別人怎么看我?如果媽嫁了一個沒錢的人，那我們還要供她的吃穿。”

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音，余廠長的媽進屋了，看見坐在沙發(fā)里的余廠長，說：“你還沒睡?”

“等你呀。這么晚，天又這么冷，你上哪兒去了?”

“我同老徐在公園里溜達了一會兒。”余廠長的媽解下圍巾，臉上紅紅的。

“哪個老徐?”

“就是，就是……你不認得的。他是個好人，為人厚道，心眼又好，還很會照顧人。我想如你們不反對的話，過些天我就搬到他那兒住。”

“媽，你說這話咋一點也不臉紅?你以為你年輕?再過兩年，你就六十歲了。六十歲的人還想嫁人，你也不怕別人說什么?我都沒臉見人，外面已有了我許多的閑話，說啥的都有，說我不想養(yǎng)你，是我要你嫁人。還有的說我不孝，逼得娘嫁人——媽，你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忍忍，啥都過去了”

“忍，我忍了多久?你爹死時，我才三十歲。那時想改嫁，可擔心你受委屈。如今你成家立業(yè)了，我還不能為自己活一回?”她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

“好，那你就為自己活吧。那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庇鄰S長進了房，猛地一摔房門，“砰”的一聲巨響，整個房子都在顫動。

淚水再也忍不住涌出眼眶，順著臉頰刷刷地往下淌。她進房躺下了。

門被推開了，余廠長進來“撲通”一聲朝母親跪下了，喊著：“媽，兒子求求你了，你好好為兒子想想……”

“行，媽不為自己活還不行嗎?”

幾天后，廠辦公室主任對余廠長說：“余廠長，祝賀您攀上了一門貴親?！?/p>

“什么意思?”

“你還不知道?你媽的相好就是縣委徐書記的父親呀?！?/p>

余廠長急急地回家。余廠長對母親說：“媽，我錯了。這些天，我想得很多，我不該只為自己想，不該只考慮自己的得失，我更該設身處地為你想想媽守寡近三十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我也不怕丟什么面子了，只要媽的晚年能過得幸福，我聽點閑話又算什么?”

“我不明白你這話的意思?！?/p>

“那我就直說吧，媽，你同他好吧，你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該抓緊點。我還要為你們舉行婚禮，把親朋好友全都請來，在菊軒賓館擺三十桌、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是個孝子，我為了母親的晚年過得幸福，不在乎自己聽一些閑話?！?/p>

“我已同他斷了?！?/p>

“媽，你一定要找到他，你現(xiàn)在就去。媽，你一定要嫁給他。為了我，你一定要嫁給他。”

“我哪好再去求他?提出同他斷的是我，現(xiàn)在又去求他同我好，我這老臉往哪兒擱?”

“媽，你就委屈一下。媽，兒子跪下求你還不成嗎?”余廠長又“撲通”一聲跪下了。

“好吧，我這輩子為你活了。不過，到時你別又反悔?！?/p>

“媽，不會的，決不會的，”

一個月后，余廠長的母親嫁給了縣委徐書記的父親。

但余廠長的母親出嫁半個月后，縣委徐書記就出事了，徐書記因貪污受賄被檢察機關帶走了。

責任編輯趙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