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學劍　張林林

2006年6月22日凌晨2時許，一聲聲女人凄厲的呼救聲打破了安徽省界首市某村的寧靜：“小偷殺人了！殺人了！”隨即，當地警方介入偵查發(fā)現(xiàn)，被害人是那個驚呼救命女人的丈夫；案發(fā)兩天后，與現(xiàn)場一河之隔的另一名涉案村民服毒自盡。一時間，流言四起，村民們議論紛紛，警方通過縝密偵查，很快揭開了這起血案背后發(fā)人深省的謎團——

患難夫妻，各自飄零遭遇“性福”困擾

1990年春節(jié)，高考落榜的女青年楊玉和本村的帥小伙宋學才喜結連理。新婚之夜，摟著妻子冰清玉潔般的身子，宋學才對著嬌喘微微的楊玉說：“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幸福日子的！”當時，南下打工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剛過正月初八，這對小夫妻就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在廣東省東莞市的一家毛織廠里，他們雙雙被錄取。他們成雙入對，引來了不少艷羨的眼神。在他們的臨時愛巢里，剛開始還羞答答的楊玉在完成少女到少婦的歷史性跨越后，對性愛似乎更是樂此不疲。幾個月后，他們的愛情開花結果，楊玉懷孕了。

在驚喜之余，有一種不經意的失落感縈繞在他們心頭。隨著妻子腹部的日漸隆起，他們明白，孩子的出生意味著他們的二人世界將被打破。果然，在距離妻子預產期還有三個多月的時候，廠里就通知楊玉應該離崗休假了。兩個星期后，宋學才在將妻子安全護送回老家后，又匆匆地返回東莞，從此，他們第一次開始各自承受難以訴說的離別之苦。

為了養(yǎng)家糊口，宋學才與她們娘倆自然是聚少離多。只有逢年過節(jié)，他們夫妻才能盡情地團聚一次。其間，由于夫妻生活激情所致，楊玉在女兒兩歲時再次意外懷孕，由于當時錯過了流產的最佳時機，他們決定留下這個孩子。為了躲避計劃生育部門的檢查，他們像小品《超生游擊隊》里的主人公夫妻一樣，逃到了新疆打工。在生下第二個女兒兩年后他們又生下了一個兒子。

2000年3月，在兒子三歲時，他們終于回到了家鄉(xiāng)。迎接他們的是預料中的巨額罰款，在變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仍交不齊罰款的情況下，這對患難夫妻和千千萬萬個農村打工家庭一樣，再次開始了兩地分居的生活。宋學才再次踏上南下的列車，而楊玉則照料著三個孩子，當起了留守主婦。臨別的那個夜晚，他們早早地哄孩子們在另一個房間里睡下，便迫不及待地相擁著進入臥室。那個晚上，楊玉特別亢奮，眼淚也莫名其妙地流個不停；宋學才不停地要她，他附在她的耳邊說：“我在外邊實在想你的時候，就用手……”楊玉有一點惡心，但更多的是感動，她哭著用臉蛋摩蹭著丈夫堅硬的胡茬低低地發(fā)誓：“我想你，我一定為你帶好孩子。”她有點羞澀地說：“我一定為你守身如玉，等著你回來——”他們更緊地摟在一起，纏綿著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2003年中秋節(jié)的晚上，原來倒頭就睡的楊玉失眠了。在等來丈夫的長途電話之后，她的臉龐莫名地發(fā)燒，心里像少女時第一次和宋學才約會那樣怦怦地直跳。因為孩子們懂事了，丈夫在電話的那一頭只是很含糊地問她：“想我了嗎？”楊玉聽得出丈夫的聲音都激動得變了，她一個勁地沖著電話聽筒下意識地點頭。這是只有他們夫妻才聽得懂的私房話，每次親熱前，只要丈夫撫摸她詢問她，她就會渾身發(fā)燙。這個晚上，楊玉輾轉反側，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怎么也睡不著。

后來，這樣的夜晚好像海水漲潮一樣，每個月都非常有規(guī)律地來上幾次，折騰得她第二天總是懨懨的沒有精神，心情特別煩躁。三個月后，丈夫終于回家過年了，他們在安頓好孩子們的深夜，一次次沖浪般地向對方索求著。平靜下來之后，她把自己的那些感覺如實告訴了丈夫，宋學才撫摸著她依然光潔豐滿的身子，想著新婚之夜那個“會讓你幸福的”擲地有聲的承諾，不由自主地長嘆了一聲。南方那個繁華的都市不可能容納下這個五口之家??！他們再次緊緊地抱在一起，淚水混合著汗水。

隱情曝光，不良丈夫施行家庭暴力

宋學才像候鳥一樣在繁華的南方和偏僻的家鄉(xiāng)之間有規(guī)律地奔波。但是，他們夫妻在一起的時光全年加起來也不過一個月左右。這種離別對他們夫妻來說，是一種說不出的痛。

2005年3月，送走南下打工的丈夫后，一向要強的楊玉尋思著也要在照料孩子們之余做點什么補貼家用。當她獲悉與她們家一河之隔的鄰村在河畔建起了一座專門加工桐木板的加工廠正在招工時，在電話里征得了丈夫的同意后，她馬上就跑去報了名。

這個廠雖說規(guī)模很小，但是管理相當正規(guī)。有著高中文化學歷的楊玉很快被提拔為統(tǒng)計員。楊玉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光景，她非常敬業(yè)，常常和技術工人們一起加班加點。為首的技術員叫劉小亮，也是從外地木材加工廠打工歸來的師傅。劉小亮是個靦腆的男人，有著明亮的笑容和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沖楊玉叫嫂子的時候聲音總是充滿了磁性。

或許因為丈夫也是技工出身的緣故吧，楊玉對劉小亮特別親切。每當靠近他散發(fā)著汗味身體的時候，她就恍然覺得靠近的不是另一個男人，而是自己特別熟悉的丈夫，那一刻，她就不由自主地面紅耳赤，甚至語無倫次。不知是不是劉小亮對她也特別有好感，家住在附近的劉小亮對她好像很照顧，每天中午或晚上加班晚了的時候，劉小亮總是不由分說地發(fā)動起自己的摩托車，沖她微微一笑說：“嫂子，讓俺送你一程吧！”每每這個時候，她的心里就有一種別樣的感受，她總是推脫一番說：“謝你啦，俺有自行車呢，要不上班時還要步行過來。”劉小亮這時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熱情地說：“到時你打俺手機，俺再去接你嘛?！逼鋵崳瑮钣褡鳛橐粋€過來人還有另一層顧慮，那就是怕撞見熟人被人家誤會。但看到劉小亮那純潔而年輕的笑容，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他。如此這般幾次接送后，他們似乎就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默契。

通過交往，楊玉知道劉小亮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和一個剛滿周歲的兒子。為了照顧這個小家，他放棄了山東煙臺月薪四、五千元的誘惑。由此，楊玉對善解人意的他更多了幾分好感。特別是她發(fā)現(xiàn)劉小亮在和自己的交往中并沒有不良企圖之后，對他更多了幾分安全感，或者是幾分依戀。有幾次在夢中，她總是夢見丈夫回來了抱著自己親熱，但當進入迷迷糊糊的高潮時，卻總又覺得那人不是丈夫，而是俊朗熱情的劉小亮，為此，她在第二天再見到劉小亮后總是有一種羞愧難當的感覺。

盡管楊玉一再克制自己，但這種夢境不久還是真的變成了現(xiàn)實。那是2005年7月份的一天晚上，劉小亮騎摩托車載著楊玉駛出廠門時已是晚上10時許，因為廠長留他們幾個骨干在廠里的小食堂里吃了個工作餐，大家多喝了兩瓶啤酒，就顯得特別興奮。當楊玉坐上劉小亮的摩托車后座時，一陣涼爽的夜風吹來她不由自主地向他身邊靠了靠，當她柔軟的胸脯觸到他的后背時，劉小亮駕駛摩托車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的胳膊就不由自主地環(huán)住了他的腰。就在那座小橋下，他們無聲無息地停下了車，緊緊地滾在河畔那一片齊膝深的青草地里。楊玉感到自己像一個饑餓極了的乞丐，終于遇上了美味佳肴，她只想在那個時刻里幸福地死去，永遠都不要醒來——從此，他們終于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楊玉好像不再那么急切地盼望丈夫每周一次的長途電話了，那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楊玉為自己的這種想法常常臉紅。但她已經完全離不開劉小亮了。為了掩人耳目，她和劉小亮一合計，決定讓自己的第二個女兒認劉小亮為干爸爸，這樣他們的交往就是干親家之間的走動了。劉小亮也被楊玉的這份癡情所感動。每天見面后，他從這個變得越來越水靈的女人眼神里讀出一種對自己的心疼和愛護。為此，他每天都在妻子的眼皮底下心虛而又興奮。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2006年春節(jié)，楊玉的婆婆聽說了關于兒媳的花邊韻事。但是，這種事她又不敢在電話里向在外面打工的兒子講述。而且，她更不會想到的是，就在兒媳在家里紅杏出墻的時候，他的兒子滯留在外面遲遲不敢回到家鄉(xiāng)，因為他染上了一種臟病。那是一個周末他去一間桑拿浴場找小姐盡情瘋狂了半個鐘頭的結果。

2006年2月底，因為治病而身無分文的宋學才終于回到闊別已久的家。妻子在聽完他紅著臉囁嚅了半天的坦白交待后，臉色陰沉著讓他睡在外間的床上，面無表情地答應傾其所有地去城里為他看病。一時間，宋學才羞愧交加，就差沒有給寬宏大度的妻子下跪感謝了。

宋學才從此每天在家里洗衣、做飯，接送孩子上下學，靜候在鄰村木材廠上班的妻子回家，完全承擔起“家庭煮夫”的重任。3月的一天晚上，當他聽到妻子在里間臥室里輕微的鼾聲時，再也忍受不住了，悄悄地摸上床……楊玉帶著極其厭惡的詛咒一遍又一遍地沖洗下身，可在兩天后，她還是染上了那種可怕而又骯臟的性病。他們夫妻自此開始了共同的求醫(yī)奔波，在短短的兩個月里就花光了家中的全部積蓄。

再說楊玉染上性病后，再也不敢和劉小亮親熱，她生怕這種臟病會傳染給心上人。但出于一種女性愛的本能，她覺得由此好像欠了劉小亮什么，對他更加珍愛有加，幾乎每天都偷偷地給他打電話訴說心中的煩悶。當有一天中午劉小亮送她回家時，被在村口望眼欲穿等待妻子吃飯的宋學才撞個正著。宋學才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又去母親那里核實。當老母親指著他罵他不爭氣時，他頓時明白了一切，他嚎叫著沖回家，對著楊玉就是一頓拳腳。

屠刀相向，身心越軌擊碎兩個家庭

鼻青眼腫的楊玉只有嚶嚶哭泣的份兒。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但是，她的心中又有許多不平，她偷偷地打劉小亮的手機訴說自己的苦惱：“丈夫在外面可以做得初一，我為啥就不能做得十五呢？我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劉小亮只好在電話里對她好言相勸：“男人都是極要面子的，戴了綠帽子，殺人的心都有哩?！眲⑿×猎绞沁@樣入情入理地勸慰她，楊玉就越感到丈夫的卑瑣和骯臟。

楊玉沒有想到的是，丈夫的那一頓拳腳僅僅是個開頭。在他性病發(fā)作的時候，或者稍不順他意時，宋學才都會撿起個東西沖她劈頭蓋臉地打來，而且，聲稱一定要將她折磨死才算罷休。她向婆婆訴說丈夫的蠻橫，不料婆婆轉身走了，根本就沒有理她。望著陌生而蠻不講理的丈夫，一個可怕的念頭竄上來：“干脆下毒藥死他算了，死了才會一了百了?！彼蛔约旱倪@個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那將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想想還有三個可愛的孩子和自己的心上人，她實在舍不下這個美好的世界。

在夫妻倆四處借貸看病的日子里，楊玉的病情由于相對較輕，很快就康復了，而宋學才的病顯得特別頑固。宋學才常常會歇斯底里地叫道：“你又可以和你的野男人偷情了，老子要干你，讓你再爛掉，永遠偷不成漢子！”如此刺耳的話語，宋學才是當真要實現(xiàn)的，這讓楊玉感到特別恐懼。當她拼盡全力拒絕他時，他對她又是左右開弓，令她眼前一片金星。當楊玉強撐著要爬起來時，宋學才一腳踩在了她的頭上！

那些生不如死、備受折磨的日子里，楊玉幾乎處于一種半夢半醒狀態(tài)，在臆想中想象著將來的一幕幕。2006年6月22日深夜，在又一次飽受丈夫的折磨后，聽著丈夫心滿意足獨自睡去的鼾聲，楊玉終于從枕頭下拿起那把刀，在黑暗中劃向丈夫的脖子。就在一聲輕微的響動后，丈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強撐著拉亮了電燈開關。當時，楊玉只有一個想法：絕不能讓他活下來，否則自己就死定了。于是，她舉起刀……直到血流滿地，他一動不動才罷手。

睡在隔壁臥室里的孩子們聽到了響動，以為是爸媽挪動糧食或家具的聲音，于是他們便放心地繼續(xù)睡去……在靜靜地坐在已漸漸變得冰涼的丈夫身邊兩個小時后，她終于想出一個“妙計”，于是出現(xiàn)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

楊玉面對刑警們的詢問終于流淚了，天色大亮的時候，她交待了自己犯罪的全部事實。但是出于慎重起見，辦案民警依法對涉案人員劉小亮等人進行了詢問。案發(fā)第二天，劉小亮在接受三個多小時的詢問后，很快被排除了合伙與楊玉殺人的犯罪嫌疑?；丶液笏麑⒁粋€記載有全部自家外欠債和應收賬的小本本交給妻子，并開玩笑似地說：“假如我有什么想不開的事，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要帶好孩子，再找一個好人嫁了啊?！彼钠拮痈静幌嘈耪煞驎惺裁聪氩婚_的事。

可是，就在6月6日清晨，丈夫去村東的河畔像以往一樣散步后，再也沒有回來。她和公公找到他時，發(fā)現(xiàn)丈夫安詳地躺在橋邊的一片青草地里，只是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強烈的農藥味。警方經偵查認定其系自殺。當嫌疑人楊玉獲悉這個消息后，戴著手銬腳鐐的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掉下來，她喃喃地說：“小亮，對不起——”

洞明世事的公公似乎顯得極其平靜，他擦拭著昏花的淚眼說：“這是小亮在以死向世人表白懊悔啊，他的確走錯了路呀?？墒切×吝@孩子太糊涂了，公安已經下了結論啊，不是排除了你幫助楊玉嫂子殺死學才的嫌疑了嗎？”后來公公像是又自言自語地說：“小亮這孩子自小就要面子，他是羞愧難當?。∷€擔心學才家人會來咱家里鬧喪，唉——”知子莫若父，這位風燭殘年的老父親悲痛欲絕。

人性之光，有沒有通向天堂的“性?！敝?/p>

這起血案以兩個家庭破碎的代價劃上了句號。穿流于兩個村莊的那條人工河，似乎又恢復了它往日的平靜，但是，農民工兄弟的“性福”生活只會在飄渺的天堂里企盼嗎？

主辦此案的刑警隊隊長告訴記者，“6.22”血案絕不是個案，類似的悲劇在農民工及其留守家庭中不斷地上演著。這位刑警隊長痛心地說：“每當春節(jié)或農忙節(jié)氣來臨時，我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總擔心會有因留守家庭主婦婚外情敗露而被外出打工的丈夫發(fā)現(xiàn)釀成血案的案件發(fā)生。但是，怕鬼就總有鬼，類似于此的悲劇總在不斷地上演著，令人痛惜?。　?/p>

怎么來關心農民工及其留守家庭的“性?！眴栴}，已是構建和諧社會的一個重要因素之一?！缎畔r報》的一項調查表明，在接受調查的50人中，有26人承認因長期沒有性生活而在不同程度上感到心理壓抑和不適，例如煩躁、郁悶、心神不寧等，還有人經常出現(xiàn)性幻想?，F(xiàn)在我國大約有一億農民工，而這些農民工的背后又有多少留守家庭的婦女也在忍受著性饑渴的煎熬呢？現(xiàn)在有許多監(jiān)獄都在實施人性化管理，讓犯人與親屬適時同居以示關心，何況這些為我們這個社會做出巨大貢獻的農民工兄弟呢？

有關專家認為，從性保健的角度考慮，一方面豐富其文化業(yè)余生活，一方面作為用人單位應對民工實施帶薪探親假制度或為農民工家人團聚提供必要的場所，將是最直接可行的方式。

農民工已經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個新的階層，當前國家在關于農民工維權的制度和法律方面都做出了許多有益的探索，那么我們同樣有理由讓農民工也享受愛的甘霖，讓悲劇不再重演。

（因涉及當事人隱私，文中人物均使用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