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成鳳

老五到勞務(wù)市場找活干。

老五穿一身過年做的新衣服，手里提一只放了茶葉的玻璃杯，站在邋遢寒磣的人群中像一個帶工的村干部。

老五站了一上午，開始是周五鄭王地做“立正”狀，后來兩條腿麻了，就用一條左腿站著，然后又用一條右腿站著。終于，在渾身酸麻中他眼看著最后一個老弱的人被人雇走了，只剩下他這個粗胳膊粗腿壯得像一頭犍子牛樣的漢子。

老五氣得揚手把玻璃杯摔了。

路邊補鞋的老頭看著他笑，調(diào)皮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地做鬼臉。

老五把眼一瞪，惡語相攻：“你，笑話我沒人要?”

老頭拿起一件破褂子遞給老五：“穿上這個，立馬就有人請你!”

老五不信，鼻子里哼一聲，嘲笑道：“勞務(wù)市場不就是賣力氣的地方嗎?干嗎還非要再插個幌子?”

“嘿，那好，你就白等吧?！?/p>

老頭不理他了。

日頭一點點地往頭頂移，眼看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還是沒人理。老五便抱著試試的想法，換上了老頭的破褂子。

老五剛換上破褂子，就有一輛摩托停在了跟前，那人把他上下打量一番，問：“裝糧食，每噸10塊錢，干不?”

老五眼睛一亮：唏，這破衣服還真神了!他一迭聲地說：“去，去，去!”

說著，老五趕忙把破褂子脫了，換上自己的新衣服。人是衣裳馬是鞍，一副寒磣的老五眨眼變回一副干部相、

騎摩托的被他的變戲法給弄懵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老五一回，然后一加油門，忽一聲竄走了。

老五慌了，忙著招手高喊：“哎，讓我到哪里裝糧食呀?”

補鞋的老人嘻嘻嗬嗬地說：“別喊啦，走遠啦!”

老五氣得臉紅脖子粗，忿忿地罵：“操!講好了讓我去的，怎么眨眼就變卦了呢!這叫雇人?這是玩人!”

老人有些同情老五了，勸道：“別慌，你再換上破褂子試試?！?/p>

老五看著又臟又破一股子腦油味的破褂子遲疑不決。

老人說：“穿上吧，穿上就有活干了。看你等了半天了，眼瞅著午飯都沒地方吃了，我才幫你?！?/p>

老五看著臟不拉嘰的破褂子，嘟囔道：“他們雇的是出力干活的人，又不是褂子，唉，你說穿什么不行!”

老人瞅瞅太陽，說：“好，你不愿意，那你就等著吧。”

老五不相信等不到來找他干活的人，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直到太陽偏西，他終于沒有等到一個雇主。老五白白地在街上站了一整天，分文未進，還搭進去一頓午飯錢。

這一天，老五同補鞋的老人成了好朋友。

傍晚，老五幫老人收了攤。

收完攤，老人脫下骯臟的衣褲和一雙破膠鞋，換上一身挺括的中山裝和一雙锃亮的皮鞋，猥瑣的老頭頓時成了腰板挺直、精神矍爍的老干部，把老五看得目瞪口呆

老人拍拍老五的肩，哈哈大笑，幽默地說：

“瞧，讓你傻眼了吧?”

然后，老人用大拇指指指身上的衣服，問老五：“你，看懂了不?”

老五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老五找出過去磨破肩部的舊工作服穿上，剛往勞務(wù)市場一站，就讓一位雇人做活的婦女叫走了。

責編／安麗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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