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旅行,一個人,帶幾本書,背一只小小的行囊,東南西北,想到哪就走到哪。
那年深秋,獨自去了趟灘涂。
先是乘公共汽車,然后租了輛自行車,一路踏進灘涂深處。
大片大片灰白的蘆花。大片大片腥紅的鹽篙。倒扣著的漁船。晾曬著的魚網(wǎng)。臉龐黝黑的海碰子和曬鹽人……
在這里,我聽過一位老漁民講他的海上歷險和傳奇;遇到過一個年輕漁民的妻子,他的丈夫在一次出海后再也沒有回來,她現(xiàn)在帶著孩子靠販賣海貨為生……整天生活在水泥鋼筋叢中的我,看到的是油畫般濃墨重彩的廣袤、粗獷的風景,體味到的是一種真實、凝重得甚至有點殘酷的生活!
入夜,借宿在一戶漁民家里,豪放而又好客的主人幾杯劣質(zhì)烈性白酒讓我早早就在海風的呼嘯和海浪的拍擊聲中進入了夢鄉(xiāng)。夢中,我竟恍惚置身在一只顛簸的小漁船上……
我還在一個春天去過江南的一座不知名的小鎮(zhèn)。
因為不知名,游客少得出奇,這卻正合了我的心意。
正是江南的多雨時節(jié)。
撐一柄從攤頭買的油紙傘,漫步在青石小巷里,身邊偶爾有一兩個穿藍印花布裙的女子擦肩而過……竟疑是自己穿行在一首唐詩或者宋詞的意境里了,也或者就是戴望舒的那條雨巷!
累了,找一家小旅館住下。
布置極其簡單,但是干凈、清爽。躺在床上,品著店主人泡上來的新采的綠茶,隨意翻著隨身帶的幾本閑書,想著窗外籠罩在一片煙雨中的小橋流水人家,心情淡然得像泡了幾遍的茶水……
在宜興,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看一位老藝人做紫砂壺。只是一塊再尋常不過的陶土,經(jīng)過他那雙布滿青筋的皴裂的手加工之后,竟成了一把精美絕倫的紫砂壺!這哪里是在做壺啊,這分明是在寫詩!這和詩人把普普通通的字詞精心推敲成詩句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在泰山,我驚嘆于一位上山下山都健步如飛的挑山工,他那雙大腳讓我敬佩不已;
在鎮(zhèn)江,我從金山頂上見到了另外一種氣勢的長江,它像一條銀白緞帶,飄拂在天地之間;
在紹興,魯迅故居,我在院子里靜靜地坐了很久,我試圖能靜下心來聆聽到這位大師的踱步聲和讀書聲;
不隨眾,不跟大流,不人云亦云,一個人的旅行,有點類似于獨立寫作,率性而為,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往往更能有所得。
選由《文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