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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元旦之夜,羅銘認識了一名18歲的高中女生,她叫艾梅#65377;那時,羅銘是遼寧省桓仁縣中醫(yī)院一名放射科醫(yī)生,妻子也在醫(yī)院里工作,兩人當年曾是丹東衛(wèi)校的同學,婚后育有一兒一女#65377;當艾梅主動向羅醫(yī)生投懷送抱時,兩人很快就有了第一次肌膚之親#65377;自那之后,羅銘的妻子就發(fā)現(xiàn)常常有一個長發(fā)的女孩來單位找丈夫,丈夫則徹夜不歸,平靜的家掀起了風暴#65377;后來,傷心的妻子干脆帶著兩個孩子住到了醫(yī)院辦公室#65377;
羅銘在醫(yī)院算是個能人,工作能力辦事能力很強,醫(yī)院里的很多活動都由他組織,就連進藥進設備這樣的大事也都交給他處理#65377;當時,羅銘剛剛被提拔為放射科的代理科長,按既定方案,院領導下一步還有意要提拔他為主抓機關事務的副院長#65377;而這起全院皆知的婚外戀情,使他的前途一片暗淡#65377;
精神頹廢的羅銘選擇了“收獲愛情”,他和艾梅同居了#65377;情人登堂入室,家人豈能善罷甘休?三姑六婆每天上門吵鬧,要把艾梅轟走,而艾梅則堅決要求羅銘離婚,否則她就帶著身孕到縣衛(wèi)生局告狀……
兩個女人的爭斗已讓羅銘——這位當初前途無量的放射科醫(yī)生在醫(yī)院身敗名裂#65377;他呆不下去,辦了停薪留職,將兩個孩子交給前妻,丟下艾梅,選擇了逃婚……
羅銘沒有走遠,而是來到鄰縣寬甸,用手中的六七萬元積蓄,做起了藥品批發(fā)銷售生意,重新過起單身日子#65377;自從失去工作,離家出走后,羅銘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生活開始變得放浪形骸,特別是經(jīng)商賺了一點錢后,開始頻頻酗酒找女人#65377;有時想到自己本是當院長的料,現(xiàn)在卻一步步走向頹廢,心里便頓生無盡的空虛#65377;漸漸地,他的性格變得十分暴戾,酗酒后常常惹是生非,有時甚至與客戶發(fā)生毆打#65377;
這時,一個名叫石晶的漂亮女孩走進了他的生活#65377;這個在迪廳以跳舞為生的19歲女孩,生在郊區(qū)城關鄉(xiāng)的一個農(nóng)民之家,長得身材修長,面容姣好,很討人喜歡#65377;兩人認識不久便同居一室……一天,石晶對羅銘說:“我爸媽要看看你#65377;”于是,羅銘帶著禮物來到女友家#65377;石晶的爸爸石玉新還小羅銘一歲,但他毫不在意地說:“現(xiàn)在這個時代,女孩都愿意找成熟一點的男人,只要你們愿意,我不反對#65377;”聊了一會兒,石玉新干脆建議:“羅銘,我是把你當自家人了,今后你們就住在家里吧,這里離縣城只有幾里地,你跑生意也方便,省得租房嘛#65377;”
羅銘便在石家落下腳,但接下來問題出現(xiàn)了:原來,石晶的爸爸石玉新是個好吃懶做之人,愛喝酒,脾氣壞,動不動就把妻子王玉華暴打一頓#65377;最讓羅銘難受的是,這個懶漢常常向自己伸手要錢,半年多從羅銘手中共索要現(xiàn)金3萬多元#65377;羅銘的生意本來已經(jīng)不好做,這位準岳父的勒索更讓他衰敗的生意雪上加霜#65377;
生意不好,錢賺得少,石玉新向羅銘要錢困難,二人開始爭吵,產(chǎn)生積怨#65377;后來,石玉新對羅銘說:“我們合不來,就分開吧,我想帶著老婆出去打工,這個房子就賣給你吧#65377;”雙方談了幾次,都因價格分歧沒有談成#65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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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3月6日,石晶外出到外婆家#65377;晚上,石玉新酗酒后再次毆打妻子,然后對著羅銘大罵#65377;
本來就心煩意亂的羅銘一下被激怒了,想到失去工作后的種種失意,想到一次又一次地被勒索,他再也控制不住地與“老丈人”扭打起來#65377;石玉新找來木棍狠擊羅銘,羅銘順手操起身邊的板斧擊中石玉新頭部,只聽“撲通”一聲,石玉新像截木頭一樣慢慢倒在地上,死了……
石玉新妻子王玉華見狀趕緊喊叫著往外面跑,羅銘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一把抓住她,又一次用力揮起了斧頭,殺人滅口……之后,處于極度恐慌中的羅銘趕緊處理現(xiàn)場血跡,趁著夜色將石玉新夫婦的尸體掩埋在院里廢棄多年的地窖里……
這天晚上,羅銘腦??偸歉‖F(xiàn)那血淋淋的兇殺場面,根本無法入睡#65377;想到第二天石晶就要回來,恐懼油然而生#65377;他挖空心思想來想去,終于想出了一個制造謊言以蒙蔽石晶及其親屬的策略……
為爭取主動,第二天一大早,羅銘便早早趕到石晶的外婆家,對石晶說:“你爸媽又生了半天的氣,他們把房子賣給我們,我給了他們4.2萬元,他們拿了錢去東港打工去了#65377;”
在石晶親屬們的印象中,把房子賣給羅銘,然后外出打工,一直是石玉新的想法,因此,根本無人懷疑羅銘的話#65377;而且偏偏在這個時候,石晶的一位親戚又無巧不成書地說:“我想起來了,昨天我在馬路上看到一男一女夾著包,我一看就像他們,我剛喊一聲想和他們打招呼,他們卻已經(jīng)上車走了……”這更讓人們對羅銘的話深信不疑#65377;
既然父母雙雙出門打工,從此,羅銘與石晶便一起在這個普通的農(nóng)家小院過起了日子,羅銘似乎對石晶更加體貼關懷#65377;
不久,羅銘在縣城的一個公用電話亭裝模作樣地給石玉新的侄子打電話:“喂,你是石曉軍吧,我是東港市王玉華的房東啊,王玉華讓我打電話給你,讓你們放心,她和丈夫在這里打工,生活得很不錯,家里人就不要惦記了#65377;另外,告訴石晶和羅銘,讓他們兩個好好過日子#65377;”
這天晚上,石曉軍來串門,轉告了“王玉華捎來的口信”#65377;羅銘邊聽邊嘆息,深有感觸地說:“唉,還是岳母惦記著我們啊#65377;石晶,我一定要對你好!”
接下來羅銘有意在清理石晶父母的遺留物品中尋找王玉華的鋼筆手跡#65377;巧合的是,家里剛好有她留下的20歲以前的兩本日記#65377;羅銘將日記悄悄藏起來,每當石晶不在家便拿出來照著練習筆跡……半個多月后的一天,羅銘模仿王的筆跡寫了一封短信,然后來到200公里外的東港市,將信寄走……幾天后,這封由羅銘炮制的“王玉華來信”由郵差轉到了石晶手里:“女兒#65380;羅銘:你們好吧?我現(xiàn)在和你爸爸還在東港打工,一切都很好,住的條件很不錯,吃得也很好,收入也行#65377;你就不用惦記媽媽了#65377;你們千萬要和和氣氣地過日子,現(xiàn)在沒有你爸爸搗亂了,你們就更應該一心一意地過日子……”幾個月后,又來了一封信#65377;
白紙黑字,讓石晶和親屬對夫妻倆的行蹤更加深信不疑#65377;但是,做賊總是心虛#65377;羅銘想,僅靠這封信,早晚會露餡,不如想個萬全之策將王玉華“處理死”……
2000年3月的一天,石曉軍又接到一個外地口音的電話:“你是石曉軍吧,我是東港大壩街道的,姓黃,是王玉華的房東,有個急事我對你說,半個月前王玉華的丈夫帶著所有錢領著一個小姑娘跑了,扔下王玉華不管,王玉華生氣了半個月,今天早晨一著急心臟病犯了,一下子就急昏過去了,到醫(yī)院沒救過來,你們趕緊來人處理后事吧!” “外地口音”說完就急急掛斷電話#65377;當晚,羅銘讓石曉軍召集親友商議此事#65377;會上,羅銘說:“事情并不簡單啊,主要是個要花錢的事,你們想一想,醫(yī)院的治療費要一筆錢,火化費要一筆錢,儀式壽衣還得一筆錢,還有車費#65380;路費等……”
正如羅銘所料,一提到錢,在場親屬無不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65377;接下來,有人說:“羅銘,你有見識,條件也好,你去吧#65377;”羅銘就等著這句話,他欲擒故縱地說:“我去倒可以,最好再多去個人,多帶點錢,陪我一起去#65377;”一聽說帶錢,誰也不愿意#65377;羅銘做出無奈的樣子勉強答應下來:“那好吧,我自己去吧,現(xiàn)在只要花了錢,哪里都有幫忙的人#65377;”
第二天,羅銘來到縣城,先到火葬場買一個骨灰盒,然后再到肉市買一堆豬骨頭,然后找到郊區(qū)一個避人的地方,將一小桶汽油倒在豬骨上,點著……等火熄了,再用錘子將快要燒透的骨頭一點一點地砸碎,最后將這些細碎的骨碴放入骨灰盒……
又過了一天后,羅銘雙手捧著骨灰盒走進院內(nèi),石晶見后立即大哭起來#65377;親友們對羅銘很佩服也很感謝,趕緊做飯為他接風……這時,一位鄰居的老太太看了骨灰,有口無心地說:“我老伴死后的骨灰是白色的,可王玉華的骨灰怎么是黑色的呢?骨塊也沒有她的大#65377;” 看來遇到“識貨的”了,羅銘鎮(zhèn)靜地回答:“你看,這你老人家就不懂了吧?按迷信說法,亡靈要到陰間去,得重新拼好骨塊,太碎了就不好拼,所以我就給火化工塞了點錢,他燒得就簡單一些,所以骨塊就大,顏色也不一樣#65377;”這時大家對羅銘的細心更是敬佩得無以言表!當天,石晶媽媽的“骨灰”在附近一塊山地上下葬#65377;一陣旋風吹過,一個彌天大謊就這樣將罪惡掩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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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就像剛領回岳母的“骨灰”時那樣,羅銘一提起岳父石玉新總是忿忿然:“這個人,太沒人性了,簡直是喪盡天良#65377;如果他回來,我一定狠狠打他一頓#65377;這么好的岳母,就讓他給害死了!”每次羅銘這么說,石晶都哭得十分傷心,親屬都勸:“你爸跟別人私奔,估計他這輩子也不會回來了,你就當沒這個爹#65377;不管怎么說,你還有羅銘這個依靠啊!”
從此,石晶對羅銘的感情更深了,羅銘對石晶也呵護有加#65377;一晃,三四年過去,再一晃五六年過去……然而風平浪靜的日子里,羅銘過得卻并不平靜,每一天都充滿了恐懼#65377;他常常夢見兩個屈死的冤魂舞動著四肢,破窗而入,張開一根根長長的血淋淋的手指向他撲來……每當從夢中驚醒,羅銘渾身都是冷汗……為了抵御這種恐懼,羅銘特意在地窖的上方動手修起一個花池,希望盛開的鮮花能撫慰亡靈,減輕罪責,但即使這樣,他內(nèi)心深處的恐怖還是揮之不去#65377;
羅銘想將院子賣掉,遠去他鄉(xiāng),但又想如果別人買去,萬一重新修房,挖地窖,就很有可能將殺人秘密揭開#65377;后來,羅銘因為恐懼不敢在這個院子再住下去,便動員石晶一起來到縣城租房,家里的院子只是偶爾回去看一看#65377;
然而,良心的折磨仍然無法擺脫,羅銘還是噩夢不斷#65377;2005年11月,羅銘因一起詐騙案被關進監(jiān)管大隊的大墻之內(nèi),禁閉的生活讓他更感到死亡近在咫尺#65377;每到夜里,他總感到兩個冤魂哭嚎著在他的眼前飄來飄去……
羅銘的悔恨和恐懼被管教屈水長看在眼里,他主動和羅銘聊天談心#65377;2006年2月初,經(jīng)過一陣激烈的思想斗爭,在8年的內(nèi)心折磨下,羅銘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將掩藏了8年的殺人真相全盤托出#65377;很快,警方將兩具尸骨的股骨樣本和石晶的血液樣本送往遼寧省公安廳刑事技術鑒定中心#65377;2006年5月23日,DNA鑒定結果顯示:二者存在血緣關系,兩位受害人正是石晶父母!
羅銘在接受采訪時對記者說:“我現(xiàn)在釋然了,等待我的是死刑#65377;我罪有應得#65377;我已經(jīng)立下志愿,將身體和器官都捐給社會#65377;我本來是個很有希望的醫(yī)生,可是由于生活的不檢點而背叛了良心,直至殺人,這一步步可怕的蛻變都是從最初的背叛家庭#65380;追求所謂的自由幸福開始的#65377;我希望我的故事能給事業(yè)有成的男人們提供一個反面教材……”
(未經(jīng)本刊允許,嚴禁轉載#65380;改編#65380;摘錄)
(責編/張俊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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