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里的好學(xué)生,社會上的孬社員,這是我。
學(xué)校里的沙子,社會上的金子,這是保兒。說保兒是沙子,我嘴上積了大德,就他那樣,要模樣沒模樣,要成績沒成績,要社交沒社交,不說他傻都是他昨晚燒香了。就這么個保兒,學(xué)校的閘門一開,跟我們這些金銀銅鐵一起流落到社會上,他還立馬風(fēng)生水起如魚得水了,在小縣城,他第一個率先成了正科,桑塔納坐上了,時常在街上,靠著轎車,手機放在嘴邊,唾沫星子射出老遠地侃著,一侃就半天。
我們大家去找他辦事,他先是訓(xùn)我們幾句,也就是恨鐵不成鋼的那種關(guān)懷,你還真沒法與他認真,我也不例外。
那是我媳婦調(diào)動的事兒。你說都結(jié)婚五六年了,成年累月盼著星期能團圓團圓,還得周日下午兔槍攆著一樣往學(xué)校趕,媳婦一走,我就只能孤燈獨寢抱個枕頭干靠了,于是乎我下定決心,鉆天拱地也是把媳婦運動回來。我就去找保兒,當(dāng)然,現(xiàn)在不能這么親昵了,連保山也不能叫,盡管那是他的大號,得叫王局。
我把王局約在了酒店包間里,一臉媚笑地把菜單推過去:王局您點菜。王局看了我一眼,又掉頭往兩邊瞅瞅,疑惑地問:今個太陽從哪升起了?
東邊,正東邊。我答道。
不會吧,你這大才子正兒八經(jīng)地請我,還這么謙虛……哦,明白了,說吧,啥事?
我沒好意思把事直接說出來,只應(yīng)付道:看看,當(dāng)了領(lǐng)導(dǎo),架子端起來了,不愿意與我們這些貧下中農(nóng)打成一片啦?
不說是不?王局盯著我,把菜單往我這兒一推:行,你要沒事,在這種飯店請我,別嚇我啦,走,我還有個飯局,公費,你跟我一塊!
我趕緊說道:王局,老同學(xué)想求你辦個事,這酒都還沒上來,我咋說!
行,那就先喝。
一瓶酒下去,第二瓶打開時,王局用筷子點著桌子說:瞧瞧,你們這些金銀銅鐵們,一走上社會,一個個腦子里灌了水,不是長毛就是生銹,不靈便了,干個什么事都啰啰嗦嗦的,像我,本是沙子,讓社會上的水一灌,還順溜了,這么跟你說吧,我現(xiàn)在去找你二嫂都是直奔臥室的,那像你們,還得先聽聽音樂說說肉麻話營造氣氛調(diào)整情緒,等你調(diào)好了,人家早跑了。說吧老同學(xué),我知道你的境況,你請我喝五糧液,讓我辦的事兒估計也在太行山半腰以上的,說實話,要說讓兄弟管住禽流感不再猖狂,讓我教育全國的小姐們都進紡紗廠,這事兒我還真辦不了,要是調(diào)個人弄個行政開支的倒沒啥。
喝得舌頭粗大,聊得天昏地暗時,我拉著王局的手說:王局,謝謝啦,要不要再補充個娛樂項目什么的。王局攥著我說:我請你唱歌。
咋能讓你請呢?他握住王局的手不放。
進了KTV,才知道我已經(jīng)退化到了地地道道的幼兒園水平,跟小姑娘跳了沒一曲,人家就說:老板喝高了,咱先歇一會兒,我們便窩到了沙發(fā)上猜?lián)淇撕绕【?。再看王局,腳步也不踉蹌了,帶著小姐,蝴蝶穿花一般瀟灑自如;跳完了,又接著唱,那些歌,我也就會其中的一兩首老歌,大多數(shù)新歌都在街上的喇叭里聽過個一知半解。這哪是學(xué)校的保兒,我把系里最丑的女孩介紹給他,他都會跟我屁股后邊哥長哥短喊一星期,古人云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此之謂也。我知道,我連沙子都排不上,僅僅能配上一個字:傻!
與媳婦相依相偎了半年,我又生了其他的心思。我又請王局到酒店的包間討教。王局說:逮個小蟲還得舍把米呢。
我說:工資連命還養(yǎng)不住呢。
王局敲著桌子生氣:用不用把我的工資也給你。
又過了半年,我也混上了正股,我想我以后還會升遷的。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了一個道理:學(xué)校里的好學(xué)生,到了社會上進步不快的原因決不是教育的問題,也不是好學(xué)生們的智商問題,是他們的性格問題,嚴(yán)格說來:叫性格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