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嘉玲

讀了韓主編的大作《男人眼中的女人》，猶如學生在聽老師講課，忍不住舉起手來叫一聲：老師，我有話要說！明知道韓主編名氣很大，膽氣忒壯，任你是北大的教授還是魯研界的權威，他都敢“酷評”一番。我這么一個半老女人，在他眼中肯定是雞蛋碰石頭，但思忖再三，還是要提筆寫這篇文章。

韓主編講好女人的兩個條件：一是知道害羞，會害羞；二是聰明，懂得風趣幽默，會風趣幽默。我相信是他真實的感覺。當著那么多太原市聰明而美麗的女人，而且又在公共媒體工作，韓先生的講話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但我覺得這兩個好女人的條件，與我隔得相當遙遠，簡直高不可攀，就是再用心努力，也可望而不可及！但我又不甘心認為自己不是好女人，凡是女人，總想做個好女人，我也心同此意。

先說第一條“知道害羞，會害羞”。韓主編的這個條件除了包含著大男人對小女子的寬容、愛護，負有一種責任感之外，更多的是男人對女人的一種審美。我第一次讀到徐志摩的《沙揚娜拉》，就被浸淫在這首詩中的柔美而折服：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里有甜蜜的憂愁——

沙揚娜拉！

徐志摩的這首詩有畫面，有聲音。一個小巧溫婉的女子，恰如一朵湖面上清新誘人的水蓮花，涼風吹過湖面，吹皺了水波，也讓蓮花微微顫動，不勝嬌羞。特別是她臨別一聲聲的珍重之語，久久地溫暖著男人的心，回味無窮。這樣的女子，不要說男人，女人也說好。美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追求！

但是我做不到。

我們從小在自尊、自強、自立、自主的教育環(huán)境下長大，滿耳聽到的教誨是：時代不同了，男同志能辦到的事情女同志也能辦得到。我們的奶奶一輩和母親一輩溫柔、嬌羞的樣子，在我們眼中根本不屑一顧，我們向往的是女拖拉機手、女司機和女飛行員那樣的颯爽英姿，我們仰慕的是韓主編的同鄉(xiāng)也是山西人的劉胡蘭和蘇聯(lián)女英雄卓婭。我們從家庭中走到社會上，碰到許許多多優(yōu)秀的男性，欽佩之余我們一點也不氣餒，我相信只要不懈努力，我也可以和他們做的一樣好。說得好聽，這叫見賢思齊；說得難聽，這是心比天高，爭強好勝。帶著這樣的心態(tài)，面對男人，溫柔、嬌羞不知道藏在哪個角落，想找都找不出來！這種土壤滋養(yǎng)下長成的女人，一個個都成了木本植物，有的長成一叢叢灌木，有的干脆成了小喬木，與以前那種纏繞在男人大樹上，要靠男人養(yǎng)活的藤本植物相差甚遠，更不用說變成水蓮花那樣的草本植物了！

環(huán)境改變了屬性，人和植物都一樣。

再說第二條“聰明，懂得風趣幽默，會風趣幽默”。韓主編的這個條件是一種精神上的愉悅。兩人交往，一般情況下總想和睦快樂，不想傷害對方，不到萬不得已，誰愿意反目成仇？不要說男人和女人，就是女人和女人來往，也盼望碰到個機敏而愉快的人。但聰明，從某種意義上講是一種天份，一種先天性的素質，并不是誰想要就能得到的。風趣幽默，是更高的一種境界。連韓主編也承認并不是所有聰明的人都會風趣幽默的。要聰明，又會風趣幽默，這是多么高的要求。我遍數(shù)歷史上的優(yōu)秀女性，大概南宋詞人李清照可以算一位。她在18歲時與太學生趙明誠結婚。夫婦兩人有共同的興趣，志同道合，情深意篤，一起研究金石詞賦，“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后。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

像李清照這樣的女人畢竟太少。如我這般生性愚笨的人，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吃不睡也學不會風趣幽默。

既然達不到韓主編好女人的兩個條件，而我又想做一個好女人，就不妨學學韓先生的樣，也來提兩個好女人的條件。我沒有韓老師學問大，只能講兩個簡單的詞：一是善良，二是勤儉。

常懷著一顆與人為善的心，用真誠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遇事在替自己著想的同時也要為對方多考慮。所謂前半夜為自己想，后半夜為他人想，這樣的女人是有女人味的，當然也就有人情味了。

一個女人有了善良的心，她就會同情貧苦和弱小，從而伸出熱情的雙手，關心他人，幫助他人。一個人活在世上，不論男人和女人，不可能所有的事情全都依靠自己，人人需要他人的幫助。因而，人人都應該伸出援手幫助他人，助人即助己。別人會因為你的樂于助人而得到心靈的慰藉，鼓起勇氣，面對困難和不幸。

一個女人有了善良的心，她就會原諒缺陷和不足，從而懷著寬大的胸懷，理解他人，寬宥他人。一個人活在世上，哪怕再聰明能干，不可能事事完美無缺。生活中的許多事情，又不能簡單地用是與非來決斷，可能在你看來很有必要的事情，在他眼中并不是非做不可。這樣就需要有一種寬厚、容忍的胸懷，不要過多埋怨別人，指責別人。一個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別人這也不是、那也不行的碎嘴老太婆，不光男人討厭，女人也受不了。

說完善良再講勤儉。

我小時候，經常聽我奶奶說：會掙不如會省。這可能是她們那一輩女人的生活準則。她們那一代女人，很少有穩(wěn)定的職業(yè)和收入來源，而整個家庭的開銷用度往往需要女人精打細算才能維持?，F(xiàn)今不同了，我們這一代女人 ，有固定經濟收入的是絕大部分，今日的娜拉（挪威作家易卜生的名劇《玩偶之家》中的女主角）和子君（魯迅小說《傷逝》中的女主人公）如果再出走的話，就不會因金錢而走投無路，這應當是一種歷史的進步。盡管現(xiàn)在男女雙方共同負擔家庭，但從女人細致周到的天性來說，節(jié)儉仍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美德。哪怕男人在外面掙得再多，家中有一個揮霍無度的女人，這個家庭也難以為繼。所謂物盡其用，在家庭生活中是處處可以體現(xiàn)出來的。

光有節(jié)儉還不夠，還要加上勤勞。

一個勤勞的女人，無論在工作單位還是在家庭生活中，都是男人們所希望看見的。一個這也不肯做，那也不愿干的懶婆娘，在單位被人嫌憎，在家中讓丈夫頭疼。一個女人可能生得不夠聰明，但只要勤勞，就可以通過后天的努力彌補自己的笨拙。所謂熟能生巧，聰明的人學一遍就會，愚笨如我者，學三遍乃至十遍總可以學會了吧。勤勞能使一個不夠聰明的女人變得聰明一些！

上帝之所以造了亞當之后又造個夏娃，就賦予男人和女人不同的稟性。韓主編看了《紅色娘子軍》不舒服，感覺到“怎么能讓女人上前線打仗？”男人都到哪兒去了？是的，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如果說男人是山，女人則是水；男人是天，女人就是地；只有山水相間，天地共存才成其為自然。

什么是好女人？恐怕男人和女人會有不同的答案，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對好女人的追求。能做到韓先生講的兩個條件，會害羞，會風趣幽默，當然最好，可以成為男人眼中的好女人。像我這般愚笨的女人，就朝善良和勤儉的方向努力，不知道在韓先生看來，善良和勤儉的女人，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好女人？

2006年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