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早地起來,悠悠地走過長長的東湖,然后到七條巷口去吃豬肝粉。我喜歡這個時候的自己,清新得像湖邊剛被露珠滋潤過的飽滿勃發(fā)的植物,可是這樣的狀態(tài)在我的生活里愈漸稀有了。
近來因為總是長時間地呆在電腦前,愈發(fā)地感覺視力不行了(其實有著六百度的近視,因為戴的是隱形眼鏡,所以依然可以保留明眸動人的假像),離開電腦走進陽光下喧鬧的街市,會有點頭暈目眩,雙眼發(fā)澀,腰膝酸軟,我知道這是現(xiàn)代生活留下的亞健康狀態(tài)。根據(jù)所掌握的營養(yǎng)學原理,我決定對癥下藥,多吃豬肝。
七條巷口的這家店永遠是顧客盈門,店里的豬肝細滑幼嫩,鮮美爽口,實在是美味。一個人,坐在邊上位置,店主端來色香味俱全的豬肝粉,突然感覺生活還是這般美好。
慢吞吞地吃,我給自己留了足夠的時間,一邊吃一邊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今天身旁坐著兩個年近四十(也許還不到)的婦女,大概剛送完孩子上學,兩個人在邊吃邊聊,聲音忒大,聊興甚濃,從孩子的考試成績到街道的樂聞趣事,從超市的漲跌行情到做菜的技巧妙方,她們聊得極投入,一邊喜形于色伴以肢體動作及大聲地笑。她們聊的內(nèi)容全是我生活里所缺少所忽略的,我?guī)缀鯊奈礊檫@些事情關(guān)注過上心過,并在內(nèi)心排斥這樣的雞毛蒜皮家長里短,我在更多的時候看書寫文章逛街泡茶吧處處標榜著自己的文學氣質(zhì)與城市氣息??墒?,此刻,我在她們瑣碎的對話里真真切切地感受著一份來自生活的快樂,那份快樂那么簡單那樣樸素那般真實。我在她們的快樂里感覺到了自己的虛弱與蒼白。
我在大多數(shù)時候不太習慣溶入那種非常生活化市井化的氛圍,一幫人嘻笑打鬧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我的心常常會像一尾憂郁孤傲的魚悄悄地從那樣熱哄哄的情境里游離。
在工作的閑暇里,我的時間與興趣全放在網(wǎng)上,我把自己丟進那個博大的虛緲的世界,釋放心情,玩味文字,我總是不小心觸痛心靈里最柔軟隱蔽的部分,于是,心情在釋放中愈漸沉重,文字在玩味里更加乏味??墒?,我依然一日一日地重復。有時候累了,合上那個世界,走到窗前,風清涼地拂著發(fā)絲,街道在喧嘩,人群在流動,天空湛藍,陽光明媚,我會突然覺得自己離那個真實美好的世界很遙遠。我不知道是網(wǎng)絡給我制造了這種虛幻的距離,還是生命本身。我似乎總是為自己的心靈設制迷宮,在追逐中迷離,在思考中疲累,我以為這是一個感性的女人理所當然的活著的方式。但是,我現(xiàn)在開始懷疑這種生活方式,我想像著一碗豬肝粉的美好,想像著那些快樂的真實的聲音,我發(fā)現(xiàn)其實什么東西都可以放棄,都可以卸下,惟獨對生活不可以。
我突然想給自己的心靈拆盔卸甲,讓它赤裸著在地面上奔跑,在人群里放逐,在瑣碎里回歸。
我在悄悄給自己計劃著幾件事:比如陪丈夫去超市購置居家用品,去附近花圃店買盆綠色植物,為家人做一次豐盛的飯,到幼兒園接外甥女雪兒放學,去鄉(xiāng)下看看一個月未見的父母,和朋友邀約去野外郊游,動手為自己做一碗豬肝粉……
從夢里走出來,生命不需要虛幻的負荷,或許,簡單真實地生活著,才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