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曼名眉,別名小眉、小龍,筆名冷香人、蠻姑,1903年9月出生于上海。據(jù)說她出生那天恰巧是傳說中觀音菩薩的生日,而她恰又生得眉清目秀,肌膚白嫩,于是家里人又戲稱她為“小觀音”。
陸小曼可以說是當時真正的大家閨秀,優(yōu)厚的家庭條件使她受到了那個時代最好的教育。她幼時在上海上幼稚園,兩歲隨父母遷居北京,6歲進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女子附屬小學讀書,13歲轉入法國人辦的貴族學校北京圣心學堂學習法文、舞蹈、繪畫、鋼琴、禮儀等。其父還聘請英籍女教師在家中為她補習英文。她自小聰穎過人,十五六歲時,從未踏出國門一步的她,已精通英、法兩國文字,寫英文論文、信札已能意到筆隨。17歲時出落得亭亭玉立,儀態(tài)萬方,能歌善舞,長于油畫,同時還兼擅京昆兩種唱腔,是當時交際場上一個聰明、漂亮、活潑、可愛的女子。顧維鈞曾當著她父親的面表揚她說:“陸建三(陸定)的面孔一點也不聰明,可是他女兒陸小曼小姐卻那樣漂亮、聰明?!彼赣H聽后,既啼笑皆非,又非常得意。
水與火的纏綿
陸小曼一生真正的凄苦是從她的婚姻生活開始的。
王賡,江蘇無錫人,比陸小曼大7歲,畢業(yè)于清華大學,后來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讀哲學,又轉到西點軍校攻軍事,與美國名將艾森豪威爾是同學。1918年歸國,供職于陸軍部,旋又任巴黎和會中國代表團上校武官,兼外交部外文翻譯。經(jīng)陸小曼的寄父母唐在禮夫婦介紹,前來議婚。陸定夫婦之前曾經(jīng)婉拒了不知多少人家,不肯將自己的掌上明珠輕易許人。這次看到王賡年少英俊,又有成就,很快就答應了。王賡同陸小曼從訂婚到結婚,還不到一個月,人稱“閃電結婚”。1920年婚禮在海軍聯(lián)歡社舉行,儀式之隆重,轟動京師。少女的情懷總是詩,年少的她滿心歡喜地以為幸福的生活即將來臨,卻從沒考慮過缺乏感情基礎的婚姻所帶來的危險。
婚后不久,他們的差異便在生活方式與生活習慣上顯現(xiàn)了出來。王賡辦事認真負責,為準備授課經(jīng)常埋頭研究,而她生性風流,喜歡游樂,三天兩頭就往外跑;學軍事出身的王賡為人刻板,不會取悅女人,對妻子也是“愛護有余,溫情不足”,而她浪漫天真,富于幻想,渴望溫存。于是王賡認為她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也沒有守住婦道人家的本分;而她則認為王賡不夠體貼,出過國、留過學還如此古板。
就這樣,長期的寂寞使她愈加苦悶。這時,徐志摩,猶如天外來客,闖入她那孤寂、平靜的情感世界,蕩起一湖久也平息不了的漣漪。
那是在一次舞會上,她與他共舞,充分領略了他的魅力;之后又與他長夜促膝談心,傾訴了她的苦衷;隨后還發(fā)現(xiàn)他與自己一樣喜愛文藝、追求靈性,更加肯定他是自己所尋求的愛、美、自由的體現(xiàn)。她內心熊熊燃燒的激情,不由自主地就向外蔓延。“他那雙放射神輝的眼睛照徹了我內心的肺腑,認明了我的隱痛,更用真摯的感情勸我不要再在騙人欺己中偷活,不要自己毀滅前程。他那種傾心相向的真情,才使我的生活轉換了方向,同時也就跌入了戀愛的海洋。”當干柴遇上烈火,就像郁達夫說的那樣,“志摩熱情如火,小曼溫柔如棉,兩人碰在一起,自然會燒成一團,哪里還顧得了倫教綱常,更無視于宗法家風?!苯?jīng)過長達兩年的努力與爭取,1925年,陸小曼最終毅然決然地和王賡離了婚,為了一個瘋子一樣的書生徐志摩,為了愛情,拋棄一切,成就了中國現(xiàn)代文人情史上最轟動的一章。
1926年8月14日,即農(nóng)歷七月初七,傳說中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陸小曼和徐志摩在北海公園舉行訂婚儀式。10月3日?穴即農(nóng)歷八月二十七?雪,孔誕日,兩人在北海公園舉行婚禮,當時陸小曼24歲,徐志摩31歲。
與徐志摩在北京完成了轟轟烈烈的熱戀并再次結婚后,1927年,她回到上海的弄堂里開始了她的又一段婚姻生活。
從小的養(yǎng)尊處優(yōu)使她過慣了豪華奢侈的生活。來到上海后,她在當時一個頗有名的弄堂里租下了一層樓,月租要100多塊大洋,還雇了傭人,養(yǎng)了車。后來又搬到延安路上的四明村,也是上乘的房屋。她還漸漸愛上了上海的夜生活,每天總是跳舞、打牌、看戲或玩票,直到半夜三更,還頻頻光顧“大西洋”、“一品香”等地方吃大餐。她出手闊綽,熱衷于結交名人、名伶,喜歡穿梭于各種社交場合,很快就成了上海社交界的中心人物。如此揮霍無度,自然使從事文學事業(yè)、沒有過多財富的徐志摩窘迫不堪。他開始南北奔波,為多求一些收入,不得不到處兼課,課余還趕寫詩文,賺取稿費。除此之外,他還轉手古董字畫、做房地產(chǎn)掮客,不顧疲憊地去賺每一分錢。但如此辛苦所得的收入仍不夠滿足她的奢靡生活,兩個對金錢毫無概念的人最終被金錢所困。
陸小曼開始覺得徐志摩不如婚前對她好。她覺得婚后的徐志摩只是管她而不再愛她,她開始對他有些失望。隨著蜜月的激情逐漸趨于平靜,對現(xiàn)實過于理想化的想象使兩個人性格志趣上的差異逐漸露出了端倪。
對于夫妻感情出現(xiàn)的裂痕,陸小曼毫不在乎,依然昏天黑地地玩著。此時,徐志摩已經(jīng)辭去了上海的職務,應胡適之邀北上北大任教。他勸她隨他北上,而她留戀上海的花花世界,執(zhí)意不肯離開。無奈,徐志摩只得上海、北平兩處跑。為此,他常常搭乘飛機,從而為他的英年早逝埋下了伏筆。
1931年11月17日,徐志摩從北平回到上海,晚上和幾個朋友在家中聊天。陸小曼依然是很晚才回家,而且喝得醉眼朦朧。第二天,徐志摩耐心開導、勸說她,當時陸小曼正躺在煙榻上過鴉片煙癮,突然發(fā)起小姐脾氣,抓起煙燈就往徐志摩身上砸去。雖然沒有砸中他的腦袋,卻貼著額角飛過,打掉了他的眼鏡。徐志摩徹底地絕望了,他悄然離家到了南京,準備19日搭乘飛機,飛往北平。后因故改乘郵政班機,結果飛機飛到濟南附近的黨家莊時,遇到漫天大霧,誤觸山頭失事。一代風流才子就此逝世,死狀極慘。
得知噩耗,陸小曼悲痛欲絕,立刻就昏厥了過去,醒來后更是痛哭流涕,氣若游絲。她在給胡適的信中說:“我受此一擊,腦子都有些麻木了,有時心痛起來眼前直是發(fā)黑,一生為人,到今天才知道人的心竟是真的會痛如刀絞,蒼天憑空搶去了我惟一可愛的摩,想起他待我的柔情蜜意,叫我真不能一日獨活。我的眼淚也已流干,這兩日只是一陣陣干痛,哭笑不能?!?/p>
徐志摩與她結婚5年,想改造她的決心讓她厭煩,直到他死后她才愧悔交加,哭倒靈堂,以此來表達遲來的愛意。
對于這場兩個已婚男女的愛情悲劇,興許還是她母親的一句話表達得最為恰當也最為沉痛:“小曼害了志摩,志摩也害了小曼,兩人是互為因果的。”
沉淪
翁瑞午是徐志摩的好友,會唱京戲,昆曲也很拿手,深得梅蘭芳賞識,被胡適稱為“自負風雅的俗子”。他是個世家子弟,曾任上海江南造船廠會計主任,做房地產(chǎn)生意,嚴格地說是個掮客,家中相當富有。徐志摩生前陸小曼經(jīng)常請他幫助推拿以除病痛,而她吸食鴉片也是由他引起的。
也許對陸小曼來說被愛是她與生俱來的權利,接受別人的愛就好像接受別人的贊美一樣自然;也許是翁瑞午只給不求的方式和徐志摩相比讓她感到輕松愉快;也許是這種舊社會的男人才符合她對生活的期待,徐志摩死后,她一直同已有妻室的翁瑞午保持曖昧的關系。但她主動向翁瑞午約法三章:不許他拋棄發(fā)妻,也不和他結婚,寧愿保持不明不白的關系。事實上,她與翁瑞午的同居生活很是凄苦,到最后,他們把家中的古董賣的賣,當?shù)漠?,幾乎到了窮困潦倒的境地。當時許多朋友不贊成陸小曼與翁瑞午的這種關系,但無論怎樣勸說,她都不為之所動。甚至胡適作為朋友提出,如果她不終止與翁瑞午的關系,就要與她絕交,她便真的聽任胡適不再與之往來。
海一般的回憶
她悔恨自己過去因身體不好嗜抽鴉片,對徐志摩關心不夠,她說她對不起他。她要用自己的后半生贖自己的罪。她不再去游宴場所,不再社交,閉門謝客。專心畫畫,編志摩文集,這是陸小曼后半生做的兩件事。
徐志摩去世后的34年中,她為徐志摩編就的書籍有:《云游》、《愛眉小札》、《志摩日記》、《徐志摩詩選》、《志摩全集》。她用她的實際行動表達著自己對徐志摩的愛,表示自己真心的懺悔,證明自己做人的骨氣。
陸小曼的晚年過著遠遠談不上富裕但卻足以稱為悠悠然的日子。她與人來往,但與世隔絕。
1956年,當時的上海市市長陳毅在參觀成都杜甫草堂后,看見她的一幅畫,十分詫異于她的沉寂,于是安排她成為上海文史館的館員,每月有幾十塊錢可拿,生活總算有了最低限度的保障。之后,她還成了農(nóng)工民主黨徐匯區(qū)支部委員,被上海畫院吸收為畫師。1959年,她被選為上海市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常常為政府籌集書畫,作為贈送給外國友人的禮品,還為陳毅畫過扇面,給杜甫草堂補過壁。同年,她還被全國美協(xié)評為“三八”紅旗手,身兼農(nóng)工民主黨員、上海文史館館員、上海美協(xié)會員數(shù)職。
1965年4月3日,在“文化大革命”的暴風驟雨即將到來之前,一代佳人陸小曼帶著她難泯的幽怨默默長眠于上海華東醫(yī)院,享年63歲。她走得很安詳,沒有留下任何遺囑,臨終的最后一個心愿就是與徐志摩合葬。但由于種種原因,這個最后的心愿,至今也未能實現(xiàn)。后來,她的一個在臺灣的侄兒在蘇州為她建造了一座衣冠冢,總算為這位坎坷一生的不幸才女畫上了一個差強人意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