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間在陽臺上。陽臺的三面鑲上了玻璃窗,就成了我的房間。雖然狹小,我卻為擁有這個房間而滿心歡喜。
因為我驚喜地看到了窗外,那滿眼的藤蔓和綠樹!
身居鬧市,能擁有一片樹林,就像傳說般讓人不可信。細細地瞧,沒錯,是藤蔓!蓬蓬勃勃的藤蔓上面,是又濃又密的樹冠。細數(shù)起來,那樹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十二棵,大的九棵,小的三棵??上Ы胁怀鏊鼈兊拿?。整片樹林顯出幾分靜穆。樹林前面,是一所舊的學校,一堵爬滿青藤的破落的圍墻將樹林圍住。
這片樹林,這片風景,簡直是上帝的恩賜。每次進入房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玻璃窗(十四扇)全部打開,讓所有的風景盡可能地涌進來。
風無阻擋地長驅(qū)直入,蕩滌著心胸,攪動起我的思緒。一時間,思緒如飛絮般翻飛。我靜靜地躺在小房間的小木床上,聆聽著窗外邊綠色的風聲,回味著窗外的景色。
江南四月,鶯飛草長,淡黃色的碎花掛滿了枝頭,是這片樹林的開花時節(jié)。望上去,整片林子又黃又綠,細碎的黃花散發(fā)著一股淡香,略帶點辛辣的氣味,充滿了房間每個角落。
風輕輕蕩過,樹林就嘩啦嘩啦地響。風吹起,樹林就搖蕩起來,掀起海濤般的聲響。這時候,毛茸茸的、黃色的、薄嫩的、針尖兒樣的花蕊粉末隨風而起,吹進房間,撒落在身上和床上。
小房間真像是掛在林子里的吊床!
一個星期天,我又像往常倚窗而立。天呀!窗外是一幅不敢相信的畫面——那棵最大的老樹不見了!
我傻了一般呆在窗前,眼睜睜地看著老樹一棵一棵沉重地倒下。樹林子在我的視野中消失了,野蔓和青青的草地也消失了。
從那天起,推土機、挖掘機瘋狂地吼叫著,它們的履帶像是從我的身上壓了過去,它們伸出的巨爪像是抓向我的心胸。不出幾天,小山坡被夷為平地。
幾個月過去,兩幢十層高的商品房拔地而起,跟家屬樓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又過了幾個月,新樓住滿了人家。我這個滿是窗的小房間在新鄰居的俯視下,猶如舞臺般讓人一覽無余。一氣之下,我“砰砰”關(guān)起一扇扇窗門,一條縫也不露,還連夜去商店扯回幾丈布,做成厚厚的窗簾,將小房間包了起來。
從此,窗改變了它的功能,僅成為分隔外界的一面薄墻。而小房間,則成了個“鳥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