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英語時遇到過這樣一個詞組：Go Dutch，意思是各自付費，或稱AA制。那時候很好奇：為什么偏偏是Dutch（荷蘭人）而不是English、German或是American……后來看到一份資料，說是17世紀(jì)英國與荷蘭為爭奪海上霸主的地位進(jìn)行了三次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在這種緊張的敵對狀態(tài)下，兩國人民創(chuàng)造了許多侮辱對方的話。英國人抓住荷蘭人的小氣大做文章，認(rèn)為“與女性分?jǐn)傎M用這種有失騎士風(fēng)度的做法一定是荷蘭人所為”，結(jié)果在英語中就出現(xiàn)了Go Dutch這個習(xí)慣用語，起初還含有貶義。

對此我一直將信將疑，可來荷蘭生活了兩年多以后，我深深體會到：論“小氣”，確實非“Dutch”莫屬。

節(jié)儉是整個荷蘭民族的品質(zhì)。從王室到平民、從老人到小孩、從男人到女人都無一例外地呈現(xiàn)出樸素甚至斤斤計較的氣質(zhì)。荷蘭的王宮毫無帝王之氣，無論面積還是裝潢上，都無法與別的君主立憲制國家相比。海牙的北宮只是個兩層的小樓，Het Loo王宮面積不小，但一點也不輝煌，更像是一個新開發(fā)的居民區(qū)。惟一高大醒目的阿姆斯特丹王宮過去還是市政廳，是市民出讓給王室使用的。荷蘭王室成員的穿著也談不上華美，而且還經(jīng)常重復(fù)，就連荷蘭自己的媒體也忍不住抨擊過于簡樸的女王，認(rèn)為她“流于粗俗”。

王室如此，平頭百姓就更不用說了。在荷蘭，僅從一個人的外表，很難區(qū)分誰是富人誰是窮人----富人不露富，窮人也不顯窮。即便在一些重大場合或是聽歌劇時，也有不少人穿著牛仔褲、T恤衫。男士們的西裝常常皺巴巴的，甚至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女士們的首飾既不昂貴也不新穎，不是使用很久就是很便宜買來的。以節(jié)約為美德的荷蘭人之間從不攀比，更不會對別人的穿戴指手畫腳。

荷蘭人的飲食較之于其他歐洲國家來講也比較單調(diào)：豆湯(Erwten Soep)、土豆泥(Hutspot)、煎餅(Pannekoek)、生鯡魚(Herring)算是荷蘭的特色餐飲，但他們平常吃的比這還要簡單。早上只一個葡萄干面包，一杯咖啡；午飯一個夾奶酪的白面包就能打發(fā)過去；晚餐相對豐富一些，但在素來講究飲食的中國人看來還是太簡單了——通常是一份咖喱飯、意大利面或煎牛排。至今我都不忍心看到人高馬大的荷蘭人中午只吃一個小小的三明治，還吃得那么有滋有味。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天生小胃，還是想節(jié)省開支。

去荷蘭人家里作客千萬不能客氣，否則可要受罪了。第一次去荷蘭同事家作客，同事問我喝什么，我怕給他添麻煩，就說簡單一點的——只見同事直接從自來水管里接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我心想，確實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談話間他拿出一個餅干盒遞給我，我剛?cè)〕鲆粔K，他立刻就將盒子蓋好放在一邊。快到吃飯的時候還不見動靜，有點饑餓的我將手伸向了那盒餅干，同事殷勤地幫我打開：你真的很喜歡吃餅干??！這下把我羞的！終于捱到了晚飯時間，但端上來的只有兩片面包和幾片薄得像透明紙一樣的火腿。我喝了一堆五顏六色的飲料，最后饑腸轆轆地回了家。

和荷蘭人出門一定要帶上錢，除非事先說好了誰請客，否則一定是Go Dutch。如果是聚餐，飯后必有人掏出計算器來，熟練地進(jìn)行加減乘除，大家也都很默契地將自己應(yīng)付的那份當(dāng)場付清。來自禮儀之邦的我初來時很不習(xí)慣，總覺得這樣做太過計較，但隨著交往的增多也慢慢能夠接受：算清賬并不代表不夠朋友，這種做法恰恰能免去朋友之間可能出現(xiàn)的諸多不快。

荷蘭人的節(jié)儉最典型地表現(xiàn)在二手市場上——德國的二手市場里有很多價廉物美的好東西，初來乍到的留學(xué)生花不了多少錢就能把自己的家置辦起來；而荷蘭的二手市場不僅門票就收3歐元，并且?guī)缀鯖]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就連破了洞的襪子都有人拿出來賣，令我啼笑皆非。

另外，出于強烈的環(huán)保意識，在荷蘭購置大型電器（如電腦、DVD機）時必須支付其清理費用，因此荷蘭人在家具、電器上的更新很慢，只要能用都不會去買新的，更少有為追趕潮流而購物的現(xiàn)象。因此，荷蘭人家里看上去似乎“土”了一點，而手機的款式，至少落后中國五六年。

荷蘭人善于自嘲，不少關(guān)于吝嗇的笑話廣為流傳。比如四個荷蘭人走進(jìn)布魯塞爾的一家咖啡屋，點了一杯水和四根吸管；荷蘭報紙刊登一則廣告：出售刻有約翰#8226;史密斯名字的二手墓碑；一個比利時人與一個荷蘭人開車出去郊游，中途荷蘭人說：“我送你一樣?xùn)|西?！北壤麜r人大喜。只見荷蘭人把車門玻璃搖下來：“給你，很新鮮的空氣。”

荷蘭人的吝嗇其實有著深刻的“水土”原因。荷蘭是個大國中的小國，陸地面積占領(lǐng)土總面積的80%，其中有20%的土地為“浮地”----將水排干后從海里“浮”出來的土地。荷蘭的人口密度在歐洲是最大的，因此在如何提高土地利用率上，荷蘭人從古到今都在算計著。這種“算計”給荷蘭人帶來了許多財富，造就出精明的商人、成功的企業(yè)、嚴(yán)謹(jǐn)而樸實的社會風(fēng)尚。荷蘭的高速公路設(shè)計也是“算計”的成果，如同人體的經(jīng)絡(luò)血脈一樣復(fù)雜而科學(xué)，成為世界各國學(xué)習(xí)的典范。

荷蘭人并不總是“摳門”的。比如，他們在運動健身方面從不吝嗇，在度假旅游的開銷上也少有顧忌。荷蘭人喜歡把更多的時間和金錢投入到他們所認(rèn)為的享受中，比如夏日的日光浴、春秋季的遠(yuǎn)足。這也是荷蘭人實用主義的表現(xiàn)：花錢“養(yǎng)內(nèi)”而不“養(yǎng)外”。

荷蘭人也不吝嗇自家的風(fēng)景。荷蘭人愛干凈，是全世界出了名的講究衛(wèi)生的典范。荷蘭人家家一塵不染，簡潔大方，完全可以做家居雜志的封面。荷蘭人也很愿意與他人分享自己精心布置的房間，所以通常他們都不掛窗簾。主人看見你在外面好奇地張望，也會友善地招招手或笑一笑，一派世界大同的景象。荷蘭人說：“我們做自己的事，為什么怕被外人看見？”所以，如果你喜歡看“西洋景”，最好的去處便是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