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西北,樂業(yè)是一個很能吸引我這種人的地方。不止是因為那里有絕美的天坑和布柳河,還因為那里有一些時常相互惦記的朋友,以及我們時常惦記的火賣。
我總共去了火賣三次,第一次是隨一批文友去樂業(yè)采風(fēng),去看大石圍天坑、穿洞天坑和天坑附近的櫻花?;貋頃r已經(jīng)相當晚了,同車的周縣長指著一塊木牌說:“火賣村是從這里上去的,要不要上去一下?”
盡管當時我們都有些疲憊了,但是為了不讓主人掃興,我們還是決定岔進這條小小的陡峭的土石路。老實說,我當時的心情是比較勉強的。主要原因,一是天坑都看過了,而且有些累了,難道還有更好的景色嗎?二是在此之前,主人根本就沒有跟我們提過什么火賣村呀?三是上去不遠我發(fā)現(xiàn)這條路很窄,路況很差,而且很險,會不會在路上出什么事呢?
然而,當越野車載著我們爬行了3公里左右的小道,好像快要抵達山頂時,迎面見到了一個呈U字型的埡口。周縣長說:“到火賣了?!蔽覐能嚿铣瘓嚎诳慈?,只見山口處綠樹掩映,幾間瓦房在古樹的襯映下,顯出一種白云深處有人家的意境。而山口兩旁高聳的山峰,則似一雙舉起的手臂,在迎接遠方的來客。眼前的景色,令我一路低落的情緒和疑惑的心情在瞬間便一掃而光了。
車子在村口的一間大木屋前停住,我們迫不及待地跳下車來。走進清潔的院落,走進寬敞明亮的廳堂,抬頭仰看主人家別樣的神龕,才曉得來到了一個周姓人家。周家房子很大,除三間主屋外,兩側(cè)各有兩間廂房,柱子和四壁是全木結(jié)構(gòu),屋頂蓋的是藍灰色的泥瓦。除了主人臥室之外,這個大木屋的其他部分已被改造成了客房和飯廳,用于接待前來造訪和住宿的客人。周家人口不多,男主人在縣文化局工作,孩子在外讀書,家事幾乎是由女主人打理。人手不夠,就招雇了兩三個既會做飯菜又會唱山歌、還酒量驚人的姑娘做幫手。用餐時,我們這些早已把山歌扔到腦后的笨男人,被兩個姑娘給灌得一塌糊涂的。
類似周家這樣的木屋在火賣村還有不少,光村口就有好幾家。穿過綠蔭如蓋的古樹下,走過埡口,真正的火賣村便呈現(xiàn)在眼前。村子不大,但四周綠樹青山,房屋坐落有序。一條小巷穿村而過,兩旁農(nóng)舍干凈簡潔,頗具典型的桂西北漢族山村格調(diào)。天色將暗,我們雖然走馬看花,沒能好好住上一宿,但火賣的純樸、寧靜、安逸已經(jīng)如同無數(shù)只手,把我們的心給拽住了。
從樂業(yè)回來,我們不時會在一起懷念和談?wù)撨h在桂西北的火賣,總會被那里淳厚的民風(fēng)和獨特的人文,以及桃花源般的地貌所揪念。因有這種牽掛和惦念,我們幾乎是同時有了一個欲為火賣做點實事的想法。后來,我和凡一平、楊長勛便給圈內(nèi)的文友們致函,希望大家能夠捐贈一些著作和書籍,為火賣建立一個圖書室,以供村民和前來休閑觀光的人們?yōu)g覽。文友們雖然絕大多數(shù)人沒有去過火賣,但都紛紛慷慨支持,有的一兩本,有的十幾本甚至幾十本。尤其是廣西民族出版社、廣西人民出版社和廣西作家協(xié)會,更是不惜將珍貴藏書拿出來捐給了火賣。
于是,這次活動就促成了我的第二次火賣之行。那是一個細雨紛飛的日子,來自廣西各地的幾十名作家,手捧著幾千冊圖書,簇擁著“廣西作家創(chuàng)作基地”和“火賣村圖書室”兩塊牌匾,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火賣村,在這里舉行了隆重的掛牌儀式。
那次回來后,我又到過一次火賣。這次雖然來去匆匆,卻窺探到了火賣村珍藏的秘密——村邊的一個神秘洞穴。經(jīng)主人引路,我們得以深入這個神奇的喀斯特洞穴中,觀賞形態(tài)萬千的鐘乳石,領(lǐng)略大自然數(shù)十萬年前的鬼斧神工。
對于火賣村,我們只不過是一個匆匆過客,顯然還無法呼吸到她那深藏的地氣,也無法長久地生活在那里,去感受自然的賜予和火賣的靈氣。只想有一天,邀約幾個好友,再到火賣住上幾宿,喝上幾杯土酒,聆聽山歌,品嘗山珍,聞嗅煙熏的氣息,以及那些悠遠得難以探尋的神秘風(fēng)情與歷史。
樂山樂水樂業(yè),這是人生的一種境界。在火賣村生活,也是一種境界。
作者小傳:黃佩華,筆名老原,1957年8月生,壯族。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為廣西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壯族作家創(chuàng)作促進會會長,一級作家。作品有小說集《南方女族》、《遠風(fēng)俗》,長篇傳記《瓦氏夫人》,廣西當代作家叢書《黃佩華卷》,長篇小說《生生長流》,民族歷史文化叢書《壯族》等。獲第二屆、第四屆、第五屆壯族文學(xué)獎,全國第四屆、第七屆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獎,第一屆廣西“獨秀文學(xué)獎”,第四屆、第五屆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政府文藝創(chuàng)作“銅鼓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