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猜疑著,不知是什么東西。只有天性嗜好打獵的叔叔眼睛一亮。他告訴我,那是狐貍的叫聲。叔叔不愿放棄這個好機會,他翻出了好久沒有用的火藥槍,還買了一只很大的捕獸器。
我們在一條長滿了枯草的山道上鋪設(shè)了捕獸器后,就在不遠處搭起了帳篷。叔叔說如果運氣好,天亮就可以去拿狐貍了。
夜已深,叔叔早已睡熟。我毫無睡意,興奮地想著狐貍被夾住的樣子。寂靜漆黑的四周讓人有些害怕,突然,一聲悲慘的尖叫!緊接著叫聲多了起來,打破了寂靜的黑夜。叔叔一個激靈坐起來,豎著耳朵聽了聽,說狐貍踩中捕獸器了。我高興地說,那我們快去拿狐貍吧!不行,聽這叫聲,少說也有七八只狐貍,這個時候去了不安全,等天亮吧!天亮狐貍還在嗎?我問。當然,捕獸器厲害著呢,它跑不掉。
天快亮了,叫聲也沒了。我和叔叔興奮地去取被夾住的狐貍。然而,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大吃一驚。捕獸器靜靜地躺在那兒,正夾著狐貍一只血淋淋的小腿,周圍是狼藉的狐貍腳印和星星點點猩紅的鮮血。叔叔看了看說這是一只白狐,它咬斷了自己的腿跑了。咬斷自己的腿?我簡直不敢相信。沒事!它跑不遠的,沿著血跡我們可以再找到它。叔叔很自信。果然,跟著血跡走了不到半個小時,我們看見的血跡已經(jīng)不像先前的了,它還沒凝固。叔叔讓我盡量放輕腳步,跟著他,千萬別出聲。
這是一片荊棘,長得很深。我和叔叔蹲下來四處張望。叔叔輕輕地拍拍我的肩膀,讓我看。從荊棘的縫里,我看見了那只白色的狐貍,它身旁還有一只棕色的狐貍。兩只狐貍的嘴角都沾滿了血跡。白狐眼光凄迷,看著滴血的斷腿,看得出似乎已經(jīng)支持不下去了。棕狐輕輕地舔著白狐的鼻子,顯出很溫柔的樣子??粗鴥芍缓倯z惜的樣子,我想,它們是夫妻吧?這時,叔叔輕輕端起了槍,瞄準了那只棕狐貍。就在叔叔準備開槍時,一個黑影突然從眼前晃了一下,接著叔叔“哎喲”一聲。原來那個黑影竟瞪了叔叔一下。再看那黑影,它已經(jīng)跑開了,遠遠地看見它好像是個瘸子,后面左腿一跳一跳的。當然,這響動讓棕狐和白狐也趁機溜走了。叔叔告訴我,那也是一只狐貍,而且和棕狐白狐之間一定有特殊的關(guān)系。我問叔叔是什么關(guān)系呢?叔叔說它可能是白狐的追求者,因為只有這種關(guān)系才能讓它冒這個險。我又問,那它為什么不和白狐在一起,而讓棕狐和白狐在一起呢?叔叔說可能它是情場的戰(zhàn)敗者吧,但它還對白狐有感情,所以它沒有像其它狐貍一樣,早不知躲哪里去了。
那時我對愛情還沒有什么概念,只是隱約知道愛情似乎讓人們很幸福,是人的一種追求?;蛟S,狐貍也這樣吧。我想。
我們朝著棕狐和白狐的去向追了下去。當我們再次來到一個岔路口時,叔叔彎下腰去仔細查看,猜測著兩只狐貍會從哪條路跑。這時,那只瘸腿狐貍卻竄了出來。它晃了一下,朝著左邊的路跑走了。叔叔說,走吧,右邊。
為什么走右邊?我不解,狐貍不是向左邊跑的嗎?
那是瘸腿狐貍的聲東擊西之計,白狐和棕狐一定是向右邊跑的。叔叔肯定地說。果然,走了不遠,從我們的左前方傳來了輕微的叫聲,我們躡手躡腳走了過去??陕曇粲窒蚯白吡?。我們就一直追著這叫聲轉(zhuǎn)了兩個山頭,最終我們追上了,然而看到的又是那只瘸腿狐貍。算了,打道回府吧。叔叔氣餒了,說我們遇上聰明的狐貍了,準確地說也不是聰明,而是有過經(jīng)驗的狐貍,那只狐貍的腿也一定是被捕獸器給夾瘸的。
當我們從山道上下來的時候,走著走著,叔叔突然又站著不動了,看他的神情,我大氣不敢喘。路旁的荊棘里傳來一種低低的似囈語般的聲音,凄涼而沉悶。待小心地撥開荊棘,我們又看見了那兩只狐貍。對,是棕狐和白狐。白狐的眼睛似閉非閉,像是要死了。我看到了它們在哭,是的,4只眼睛里都有淚。叔叔又舉起槍。我說,叔叔,它們在哭呢!叔叔看了我一眼,想讓我別說話??蛇@時棕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們,只是這次它們沒跑,白狐已經(jīng)沒了力氣,仍臥著不動。棕狐卻站了起來,狠狠地看著我們,與舉著槍的叔叔對視。它的眼睛慢慢地由藍變紅,又變綠……里面似乎飽含了許多內(nèi)容?,F(xiàn)在回想起來,那里面應(yīng)該有憤怒,有傷心,有無奈,但更多的應(yīng)該是勇敢!我不知道它當時在想什么,但它就這樣一直和叔叔對視著。
大概10分鐘后,叔叔慢慢放下了槍。叔叔說,我們走吧。我問叔叔為什么不打呢?叔叔說我輸了,輸了當然就得放了它。你怎么輸了?我不明白。叔叔卻不再開口。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叔叔是輸了,輸給了它們的愛情,它們勇敢而肯為對方犧牲的愛情。叔叔是被狐貍的愛情感動了。
從那以后,叔叔再沒打過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