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底,從南非傳來讓野生動物保護人士全莉歡欣鼓舞的消息:拯救中國虎國際基金會送往南非進行野化訓練的華南虎成功放歸自然了。面對記者,憶及成立“拯救中國虎”國際基金會這幾年的風風雨雨,全莉心中洶涌著幸福。
5年前,擁有全球第一商學院美國沃頓商學院MBA文憑的全莉,是時裝界著名品牌FILA、Benetton和Gucci的全球品牌認證官。擁有洋車洋房的她,本可以在家做“全職太太”,但是為了心中的夢想,她毅然放棄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在世人詫異的目光里,把精力和愛心投入了拯救瀕臨滅絕的中國虎上……
放棄:男人的懷抱不是女人的江湖
1984年,全莉畢業(yè)于北京大學英美文學系。她性情率真,為了追尋愛情的浪漫,跟隨信誓旦旦的比利時男友去了歐洲。全莉渴望擁有幸福的婚姻,而丈夫卻是個沒有上進心的人。1989年,全莉結(jié)束了在比利時的生活,借來5萬美元到美國的沃頓商學院攻讀MBA。同時結(jié)束的,還有那場讓她受盡傷害的第一次婚姻。在沃頓商學院,全莉的學識得到了迅速提高,她那顆被比利時丈夫折磨得脆弱不堪的心,也贏得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慰籍。這個男人叫斯圖爾特,是全莉的美國同學。斯圖爾特被全莉眉宇間的憂郁深深地迷住了,他將紅玫瑰送到了她面前。經(jīng)歷了情感罹難的全莉拼命躲閃,但最終沒能躲開斯圖爾特熾熱的愛。沃頓商學院畢業(yè)后,全莉從授權(quán)經(jīng)理職位干起,費拉、貝納通,一直到古姿,她的工作都非常出色。
工作順利,愛情甜美,朋友眼里的全莉似乎再無憂愁了。然而,這些都無法成為全莉幸福的理由。她心里越來越落寞:“難道我就永遠生活在無波無瀾的世界里嗎?”此時,已是英國某投資銀行銀行家的斯圖爾特,看著女友眼中的陰郁非常擔心。一天吃晚飯時,斯圖爾特說:“親愛的,你難道不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嗎?”斯圖爾特眼中蕩漾的不盡的愛意,讓落寞的全莉擁有了短暫的溫暖。但這短暫的溫暖很快過去了,更加落寞的全莉在一番沉思后,發(fā)現(xiàn)自己向往更有靈性的生活。因此,她用明亮的眼睛望著斯圖爾特說:“我要辭職,我要漫游世界?!彼箞D爾特早就不想讓全莉工作了,希望她在家安心做個“全職太太”。
1997年底,在斯圖爾特的陪同下,她第一次到了非洲。一向?qū)ω埧苿游锔信d趣的全莉,被非洲那個原始、純樸、沒有一點現(xiàn)代文明痕跡的世界震撼了。她興奮地發(fā)現(xiàn),原始純樸的大自然才是她的夢想所在。坐在奔馳的吉普車里,平時只能從動物園看到的各種動物,在全莉眼前自由自在地嬉戲,心思細敏的她才知道:原來動物也應該有自己的家園??!一天,全莉和斯圖爾特在一名導游以及一名荷槍實彈的保鏢陪同下,在贊比亞的安格魯國家公園里進行徒步旅行。走著走著,持續(xù)不斷的低吼聲震得全莉不禁一顫。他們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前面20多米的地方,有20多只獅子正潛伏在草叢中。導游緊張地叮囑大家小心,慢慢往后退,眼睛要盯著獅子。退出50多米后,獅子才停止了吼叫。看著前方威猛的獅子,全莉有種劫后重生的感覺。
這次和獅子的近距離接觸讓全莉明白,無論多么兇猛的動物,只要人不去侵犯它們,它們絕不會傷害人。而斯圖爾特卻有和全莉完全不同的感受:獅子的吼叫,讓他感到萬分緊張,同時在心理上形成了對野生動物的反感。在其后的日子里,全莉要求繼續(xù)進行非洲游的計劃時,斯圖爾特總是毫不猶豫地反對。為了滿足自己對動物的興趣,她選擇了獨自非洲旅行。
接下來的1997年到1999年之間,全莉去了非洲、西亞以及納米比亞、南非、博茨瓦納、肯尼亞、坦桑尼亞等國。她一邊旅行,一邊看《結(jié)構(gòu)人類學》。在長滿綠色植物的大自然里,沒有空調(diào),沒有地鐵、麥當勞、紅綠燈、華爾街日報、星巴克咖啡,金錢、名譽、地位,甚至人的意義都在被重新劃分,人被迫重新面對自己。
只身在納米比亞旅行的時候,全莉獨自在沙漠上開著吉普車。突然,一只大貓一樣的動物遠遠地向她走來。那動物走到車前,全莉看清是獵豹。豹子也看著全莉,過一會兒便垂下眼睛靜靜地轉(zhuǎn)身離開了。那天晚上,全莉失眠了,無數(shù)次回憶起那只豹子的目光——那不是威脅,而是求助。那孤獨憂傷的目光,深深地感染了全莉,讓她心里誕生了一個改變她命運的決定:保護那些看似強壯,實則弱小的動物。童年的往事隨后竟然洶涌而來。3歲時,全莉是個孤獨的小女孩兒,她常在陽光很好的午后尾隨街道上一只閑逛的小貓,希望能成為它的伙伴。從此,貓成了全莉心中最愛的動物。北大畢業(yè)那年,因為要隨男友前往比利時,全莉不得不把一只寵養(yǎng)的小聾貓送了朋友。后來,朋友來信告訴她,說小聾貓在一天晚上不知所蹤了,這成了全莉心中一直無法修復的愧疚。想到這里,全莉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再回到倫敦的時候,全莉感到自己與往常不一樣了。一天,在倫敦郊外的一個避難所里,全莉抱到了一只4周大的小雪豹。小雪豹乖巧又頑皮的樣子,讓全莉感覺到心在那一瞬間就融化了。心靈的融化,促使全莉想為動物們做點什么的愿望更加迫切了。她向斯圖爾特說出了她打算設立一個保護動物基金會的打算。聽過全莉的設想后,自那次與獅子的“親密接觸”后對動物無比反感的斯圖爾特搖著頭:“親愛的,難道你的生活不幸福嗎?為什么要去折騰那些你一個人的力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的事情?!彼箞D爾特的反對,讓她不知說什么好。見全莉無言可答,斯圖爾特更來精神:“你只需安心在家就行了,無論想要什么,我都能夠滿足你?!?/p>
斯圖爾特嘴里的“家”,讓全莉心中有些傷感。至今,她和他戀愛了將近10年卻沒有結(jié)婚,只因為他的家人反對,認為東方女人看重錢而一再否定她。想到這些,全莉有一種強烈的想證實自己的沖動。她想,女人如果只依靠男人享受優(yōu)越的生活,最終只會被拋棄。男人的懷抱不是女人的江湖,女人的江湖應該由她自己去創(chuàng)造。隨后,全莉沒有把沖動停留在想象里,而是付諸了行動。盡管起初她想成立一個保護動物的基金會,但是并沒有明確的目標。一次上網(wǎng)的時候,全莉看到了一則與中國華南虎有關的報道。報道中說,華南虎是世界最早的虎種,只生活在中國,至今除了47只在動物園飼養(yǎng)外,野生的不足30只。這則報道讓長期思念祖國的全莉內(nèi)心一顫:這比國寶大熊貓還稀有的貓科動物更需要保護。全莉決定回中國一趟。
拯救:愛心無私給予中國虎
離開英國前,全莉告訴斯圖爾特,她要建立一個拯救中國虎的國際基金會。斯圖爾特驚訝地說:“依靠你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改變中國虎滅絕的命運嗎?”對于全莉解釋的“我想做點有意義的事”,斯圖爾特無論怎樣也想不通,全莉和他在一起想要什么有什么,怎么還會生出那些奇怪的想法。因此,斯圖爾特堅決阻止全莉的行動。面對斯圖爾特的不理解,全莉沒有再解釋,她要讓事實來說明一切。她很想獲得斯圖爾特的支持,因為實施拯救中國虎的行動是一個龐大的計劃,僅依靠她個人的力量很難完成,而斯圖爾特擁有雄厚的財產(chǎn),這是基金會正常運轉(zhuǎn)所必需的,但斯圖爾特的不理解甚至是阻止,讓全莉踏上拯救中國虎的征程有些悲壯。
1999年夏天,全莉風塵仆仆地回到了北京。她先是找到了中國林業(yè)局對外野生動物保護協(xié)會的負責人,向他們談起了她拯救華南虎的想法。早在非洲旅行期間,全莉就非常認真地考察了非洲的野生動物保護。她一邊旅行,一邊總結(jié)出了非洲野保模式。全莉談到的非洲野保模式,讓林業(yè)局對外野生動物保護協(xié)會的負責人非常感興趣。全莉說希望能在中國看到一個借鑒非洲野保模式的自然保留地,這個保留地將中國特有的野生動物與中國特有的文化遺產(chǎn)結(jié)合,以中國虎為吸引點,在國內(nèi)外生態(tài)旅游市場上競爭,用游客的錢可持續(xù)發(fā)展地保護野生動物,創(chuàng)造中國虎保護模式。對外動物保護協(xié)會對全莉的建議非??隙ǎ钟X得在野保資金緊張的情況下,要實施這樣龐大的計劃實在很困難。對于他們的擔憂,全莉當即表示,她將成立一個拯救中國虎國際基金會,募集資金實施拯救中國虎計劃。
開始實施這個計劃時,全莉才發(fā)覺其難度遠遠超過了她當初的想法。要想對華南虎進行野外放生訓練,首先就應該對它們的生存環(huán)境進行切實了解,而這種了解離不開縝密的考察。
在湖南兩頭羊自然保護區(qū)的考察中,在英國過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生活的全莉,不慎踩虛了腳,結(jié)果重重地摔了一跤。她在其他人員的幫助下站起來后,發(fā)現(xiàn)兩顆門牙被磕碎了,碎牙扎進下嘴唇,鮮血直流。疼痛一陣緊似一陣地沖擊著全莉,但是她并沒有停下考察的步伐。從江西去福建龍巖,路上需要坐10幾個小時的長途車。當看到那輛破破爛爛的車時,全莉嚇了一跳,“這種車我一輩子都不要坐”,然而,想到還沒有進行完的考察,她還是硬著頭皮爬上了車。13個小時后,全莉一行人在夜里到達了目的地。由于沒地方睡,他們只得在老鄉(xiāng)家打地鋪。條件非常艱苦,但是全莉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充實,也幾乎忘記了和斯圖爾特之間的不快。
盡管反對全莉成立什么拯救華南虎國際基金會,但斯圖爾特幾乎每天都要打電話來問候。在電話里,斯圖爾特和全莉都極力回避談論基金會的事情,因為他們都擔心談及此事會打破和諧的氣氛。聽著遠在倫敦的斯圖爾特的聲音,想及兩個人在一起時的那些美妙時光,門牙磕碎都不流淚的全莉,忍不住淚眼婆娑。此時她多想躺在斯圖爾特寬闊的胸懷里,把這些日子的辛酸一股腦兒地告訴給他。全莉在電話里哽咽了,這揪緊了斯圖爾特的心:“如果你覺得實在無法堅持,那就放棄吧!”全莉繼續(xù)堅持著自己的選擇,她要將愛心給予那些瀕臨滅絕的華南虎,讓它們再在森林里威風凜凜。對于全莉的執(zhí)著,斯圖爾特感到無可奈何。
由于和全莉長時間的分開,斯圖爾特的家人開始向他發(fā)出責難了:“這個中國女人不是走了嗎?她和你在一起就是貪圖你的金錢!”家人的責難,讓斯圖爾特很尷尬。
忍受著思念愛人之苦,經(jīng)過一年準備,2000年10月,全莉在倫敦成立了拯救華南虎國際基金會。隨后,她又在美國、香港創(chuàng)立了相應機構(gòu)。 然而,事業(yè)并非一帆風順。很多外國人根本不知道中國有虎,更不知道中國的華南虎是所有虎種的祖先。更令全莉感到費解的是,一些比較大的全球動物保護組織認為她這樣做,要么出于私人目的,要么是中國官方授權(quán),首要目的并非真正保護拯救中國虎。 面對這些誤解,全莉并沒有氣餒,相反,這讓她更加意識到拯救中國虎的緊迫性和重要性。她充分利用自己原來的交際圈子,頻繁地穿梭于國際上流社會,全面闡釋中國虎的虎文化、虎精神、虎生態(tài)…… 全莉的真心、真誠感動了大家,贏得很多有識之士及組織的支持。
盡管得到了不少有識之士的支持,但是那些捐助對于她進行的拯救行動來說畢竟是杯水車薪。有時全莉想向斯圖爾特開口籌集資金,但是想到他的反對,就一直羞于開口。事實上,在中國有關人員曾進行過10多年的大規(guī)模的華南虎搜索行動,但遺憾的是,除了找到一些腳印和毛發(fā)外,沒有找到一只野生的華南虎?,F(xiàn)存的華南虎都在動物園里,已經(jīng)失去了野性。全莉的拯救行動就是希望能夠采取非洲模式,恢復華南虎的野性。而這種非洲模式,必須要有大片的非洲森林,才能對華南虎進行野外生存訓練。
幸福:拯救見成效愛情豐收了
斯圖爾特一直在暗中關注全莉基金會的事情。對于她所正面臨著困難,斯圖爾特知道得一清二楚。全莉在拯救華南虎中表現(xiàn)出的干練,已經(jīng)讓斯圖爾特改變了他對于動物的看法。2001年初,全莉再次去江西、福建、湖南省等華南虎棲息地考察前,意外地見到了遠道而來的斯圖爾特。看到面前又黑又瘦的全莉,斯圖爾特心里酸酸的,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了她。 看著疲憊不堪的全莉,斯圖爾特深情地說:“親愛的,讓我們一起去拯救華南虎好嗎?”斯圖爾特的請求,全莉怎么會拒絕呢?在資金陷入困境這些天里,全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堅持多久?,F(xiàn)在好了,那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出現(xiàn)了,而且是來和她一起共同經(jīng)歷風雨的。這次來中國,斯圖爾特已經(jīng)做出決定:做全莉最堅強的后盾。 當著他人的面,斯圖爾特突然單膝跪地,對全莉說:“親愛的,嫁給我吧!”全莉看著斯圖爾特,心海早已經(jīng)巨浪滔天了。全莉等待這一刻已經(jīng)等得太久了!一時間,她的思想竟然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從沉醉中清醒過來后,全莉紅著臉點了頭。經(jīng)歷了第一次失敗的婚姻后,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個美國男人內(nèi)心那份至誠。
全莉在拯救華南虎中表現(xiàn)出來的那份勇敢和堅貞,讓斯圖爾特更深地體會到了她內(nèi)心非同一般的質(zhì)地。斯圖爾特本想舉辦一場盛大的婚宴,向世界的所有人宣告全莉是他的妻子,但全莉阻止了斯圖爾特準備進行的奢華舉動。她的理由很簡單:“基金會要到非洲買地,需要大筆錢。舉辦婚禮的錢就用來買地吧!”2001年8月1日,全莉和斯圖爾特這對相愛了10多年的戀人,終于幸福地走到了一起。
結(jié)婚后,全莉趕緊投入到非洲買地的工作中。一只老虎要在自然野生狀態(tài)下生存,需要至少15平方公里的土地。為了讓中國虎有一個適合野外放生訓練的基地,全莉在斯圖爾特幫助下,在南非買下了17個農(nóng)場為野化老虎開始做準備。然而,令全莉意想不到的波折出現(xiàn)了。這筆購買土地的大部分錢,竟然被當?shù)貎蓚€以保護野生動物為名而牟利的制片人吞掉了。一怒之下,全莉把他們告上當?shù)胤ㄍ?。這場訴訟官司的道路非常漫長,全莉不知道何時是個頭。打官司的時候,全莉才知道,其實被騙的不止她和斯圖爾特兩個人。
不過壞事也有好的一面。這場官司一鬧,很多南非野生動物保護專家都知道了有個進行“拯救中國虎”的全莉,主動加入到了幫助華南虎的隊伍中來。短短幾個月時間,全莉建立起了世界上最好的野化隊伍。
2002年11月26日,全莉代表英國和南非的組織與中國簽署了中國虎野化引進項目合作協(xié)議。為了使項目能順利實現(xiàn),斯圖爾特再次出資500萬美元,從南非牧民手中購買了3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2003年9月1日,經(jīng)過全莉不懈的努力,兩只中國小華南虎國泰和希望踏上了去南非的里程。這是中國虎第一次邁出中華人民共和國,走上非洲大地進行野化訓練。
在與野化虎接觸的過程中,不是沒有過危險。一次,她和一只老虎呆在一起,老虎突然用牙咬住了全莉的腿。不明就里的人嚇出了一身冷汗,全莉沒有動,而是撓撓老虎耳后的軟毛,拍拍它的頭,老虎就高興地松開了口,在她腿上輕輕地蹭癢癢。2004年10月,第二批3只華南虎又送到了南非,而從南非也傳來了喜訊:去年野生訓練的兩只華南虎,已經(jīng)放養(yǎng)成功。
從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到一個風里來雨里去的野生動物保護人士,全莉走過了太多艱難困苦,但也使她在國際上各種野生動物保護組織里,成了知名度極高的人物?,F(xiàn)在全莉的基金會還在為拯救中國虎而努力,盡管已經(jīng)花掉了數(shù)千萬元。全莉,這個不貪圖安逸享受的女人成功了,創(chuàng)造了連許多男人都不敢想像的事業(yè)。
全莉成就了華南虎的野化訓練,華南虎也成就了全莉的幸福。對幸福,全莉有著全新的認識:幸福就是一種心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