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轟隆隆的雷打著閃從遠方把整隊的雨趕到了小城。想問問這雨趕了多久的路,為何沒有一絲的疲憊。好似強悍、巨大的馬群嘶鳴著,被牧馬少年手中的皮鞭驅(qū)趕著,整排,整排地踏過草原、大河來到小城。
少年又猛地抖動皮鞭。“叭”一聲脆響,甚至在空中打出光來。于是雨更加急促,前一排還未來及落地,后一排就趕上來交織在一起,所有的聲音都在今夜啞然,為這雨所震撼而讓開路來。小城則不然,它展開雙臂,高仰著頭,迎接這七月平常夜里平常的一場雨。
雨們給小城鐫刻出一道道如篆字般的痕跡,同時也洗凈了小城幸福的或是苦澀的回憶。小城的血液在雨中急速地流動。雨呵,在這雷聲中溶化。也許明早小城會幻化成一面青銅的鏡,卻再也耀不出昔日梳妝的河湟少女。在這樣的深夜是沒有人敢來踩踏這雨的。即使在白天人們也會為這樣的雨而驚慌。忽然有片葉搖著落下,在雨中幻化成小舟隨雨水聚成的小河搖擺著飄出視線。
雷走遠了,雨漸小了。我想我寧愿變成無數(shù)雨中的一滴,掉在河里,幻成泡沫,至于流去的方向,我——聽河的。
冰川的眼睛
雄奇的昆侖山,是萬山之祖,山下有個古老的小村叫做“烏盧哇堤”。在一個不算酷熱的夏季,村里來了一位漢族老人。誰也不知道他來自何方,村長問他的來歷,他默不作聲,他是位聾啞人,所以大家喚作“石人”?;蛟S因為他僵硬得沒有一絲變化的臉吧!
他背的工具對盛產(chǎn)白玉的“烏盧哇堤”的村民來說卻不陌生,顯然他是位玉工。村頭上他找到一間矮小的房屋,于是那琢磨石頭的聲音變成村里最美的音樂,“沙沙沙”。
古老的木凳上他好似雕塑一般。他的門口幾乎天天擠滿了好奇的村民。人們在等待老人的作品?!吧?、沙、沙”,是他靈魂的蠕動,于是一塊頑石幻成了神話,幻成了他的孩子,幻成他所有的暢想和慰藉。最終他在小村里變成了迷,人們開始議論他是不是石神的化身。玉石,木凳和老人構成一幅圖畫,這畫在砂中琢磨了多少年啊!無人知曉。
有一天清晨,村民們沒有聽到那熟悉的美妙的“沙沙”聲。有膽子大的推開門看見他趴在簡陋的床邊,手里持著一塊玉料,睡得像孩子一般。有人居然哭出聲來,擠嚷的人們開始安靜并緩慢退出小屋。老玉工走了,人們更加迷惑以至于崇拜。
汗水、鮮血和夢想,老玉工啊,巍巍昆侖可是出自你手?那靜靜的孔雀河可是你的心血?這點點的星辰可是你無比光明的眼?老玉工啊,為何你如此難以捉摸!
出乎意料的是村民在他的屋中沒有找到木凳,只有一塊白得似云一樣的玉雕,像“西王母”。那人物呼之欲出。沒人敢去觸動那玉雕,人們用迷惑和敬佩的眼光相互傳遞著一種說不清的東西。無論怎樣,大家明白了一點,這位看似普通的老玉工決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