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他,是在春節(jié)長假第三天的晚餐酒桌上。他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幾杯啤酒下肚,他的話多起來,很明顯地跟我套近乎,他的爽朗和黝黑,都是我喜歡的風(fēng)格,我們就這樣熟識了。
吃完飯,他開著威猛的吉普車順路送我回家,快到我家小區(qū)的時候,卻突然扭轉(zhuǎn)方向盤,邀請我去喝咖啡。
我問他,放假了,你不需要陪家人嗎?回家晚了,家里人會不會擔(dān)心?
他握著方向盤說,我一個人。
我心中暗喜,原來他是單身,看他的車,就知道他是個有一定級別的單身,這樣的男人,正是我這樣的單身女人最向往的。
在薩克斯略帶傷感的音樂中,我慢慢攪動著咖啡,聽著他給我講他的生活。
他說一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開著車在全國各地跑,高速公路是他最熟悉的街道,窗外的景色是他最習(xí)慣的電影。他從這個城市奔向那個城市,喝酒應(yīng)酬,請客送禮,飽嘗低人一等的滋味。
他說他很辛苦,壓力很大,卻沒人傾聽。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在傾訴,但我在用心聽。
回家,躺在床上,眼前晃著他的影子,我知道,自己麻煩了。
第二天,我早早打開手機,因為,昨晚他拿著我的電話撥打他的手機,留了我的電話號碼。
果然,下午,他來電話說,跟我去郊外吧。
我興奮,但是努力克制自己,平靜地說,好,去曬曬太陽。
從他眼睛里,我看到了亮光,我知道,我火紅的外套在他心里點燃了一團火。
他拉著我的左手,輕輕地放到擋位上,輕輕推動,油門一轟,吉普車就低吼著上路了。
我知道,我的愛情也要上路了。
郊外,在溫暖如春的車廂里,沐浴著冬日明亮的陽光,他探過身子吻我。我閉上眼睛,沉浸在他熱烈的擁吻之中,體會著飛翔與眩暈。
一小時后,在他擺設(shè)極其簡單的家里,他把這種飛翔和眩暈,再次推上巔峰,我被渴望擒獲,向他敞開了自己。
他的家很大,很整潔,家具少到不能再少,但是卻都很實用。屋里看上去沒有一點女人的痕跡,只是在書房電腦桌的角落里,有一瓶紫色的勿忘我,幽幽地點綴出一片清冷。洗手間里,牙杯一個,牙刷一把,毛巾浴巾幾條,看上去的確是一個人生活的樣子。
臥室里有動靜,他翻身下床,看見我已穿戴整齊,有些驚訝。我笑了笑,擺擺手,轉(zhuǎn)身出了門,我知道,對待男人,要欲擒故縱。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給我打電話,我想他一定也在等著我的電話。又過了一天,他還是沒來電話,我有些心神不定,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對于我這樣的單身女人來說,他這樣的單身男人,實在是難得,我如果不主動下手,恐怕別的女人也會下手。一想到這些,我就有些沉不住氣,站到洗手間,對著鏡子給自己打氣,主動一次,為了今后的幸福。
打他的電話,他的聲音讓我心跳。
我故作隨意地說,我一個人無聊啊,想找你聊天,在干什么呢?
他說,我也一個人,也無聊,在上網(wǎng)聊天。
我說,好啊,你在哪個聊天室?叫什么,我去找你聊天。
他說,好,來吧。
在一溜長長的名單里,我很快找到了他的名字,跟他說話,他回復(fù)得很慢,我猜他跟別人聊著,于是,又開一個窗口,用了另外一個名字跟他打招呼,這個名字很誘惑,叫都市單身麗人。
他問,你是單身?
我說,你呢?
他說,我一個人。
我問,你沒有女朋友?
他說,獨自在家的男人,沒有女朋友。
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煩惱,他說他沒有女朋友?那我算什么?僅僅是一次激情?
我忽然沒了聊天的興趣,下了網(wǎng)給他打電話,約他一起吃飯,我想跟他說清楚,既然我們彼此喜歡,不如繼續(xù)發(fā)展下去。
他有些吞吞吐吐,說晚上他有事,不能一起吃晚飯,明天再說。
我聽出來他在躲閃,禁不住有些惱了,他當(dāng)我是什么?一次性的?用完就扔?
我悄悄去了他的樓下,看見了他的車,就上樓去敲他的家門,我要跟他當(dāng)面談?wù)?,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也說清楚,沒必要躲躲閃閃的。
按了門鈴,他很快就來開門,但是看見我的一剎那,他非常吃驚,我們一個門里一個門外,僵在那里。
你怎么來了?有什么事情嗎?他扶著門,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
我不吭聲,就這樣看著他的眼睛,看他究竟想說什么。我們僵持著。
這時,樓梯上有咚咚的腳步聲,我發(fā)現(xiàn)他的鼻尖突然沁出一層汗。
我回頭看樓梯,一個漂亮的小丫頭,蹦蹦跳跳上來,黝黑的皮膚像極了他。
小姑娘看看我,對他說,爸爸,我媽逛街累了,不上來了,她讓你穿上衣服快下去,奶奶來電話說,讓咱們早點回去吃飯。
他看也不看我,轉(zhuǎn)身進去穿外套,我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小女孩進屋拿著一個蘋果跑出來,我伸手抓住了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問她,你怎么不跟爸爸住一起呢?
我多么希望聽她說,我爸爸媽媽離婚了。
可是她卻忽閃著大眼睛說,我爸爸在濟南上班,他在濟南住,我和媽媽和奶奶爺爺,還有大伯大娘,還有哥哥一起在淄川住。
他咣的一下鎖了門,看也不看我一眼,拉著小女孩就走。
我恨恨地說,你撒謊,你騙我,你說你單身,你說你一個人。
他下了兩層臺階,停下,對我說,我沒騙你,我在濟南就是單身,就是一個人啊。
我一時無語,木呆呆看著他們父女倆下樓,聽著他說,妞妞,剛才的事別告訴媽媽,一會兒回淄川,爸爸給你買芭比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