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彬彬打電話叫我去唱歌,我覺得聽五音不全的人嚎叫是一種折磨,便找個借口拒絕了。打開電視,韓劇里的愛情弄得我有些孤單郁悶,只好關(guān)上電視洗臉,糊著面膜上網(wǎng)。
齊魯社區(qū)的30以后,是我常去的聊天室,那里有馬里亞納挖蛤喇、奔跑的兔子、沉醉不知?dú)w處等幾個我熟悉的名字,幾乎天天掛在頂上。我喜歡看他們在公聊區(qū)域里東扯葫蘆西扯瓢,天南地北地胡聊八聊。有時我也會插上一兩句打趣,但是他們不知道我到底是誰,因?yàn)槲叶际请S手亂起名字,比如此時此刻,盡管滿臉綠色的面膜讓我像個鬼,但是,我起的名字叫韓劇美女。
我發(fā)覺自己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有些事情甚至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比如,走在某一條街道,我會產(chǎn)生一些幻覺,腦袋里會突然冒出一些畫面一些情節(jié),像電影閃回。比如,在街上邂逅一張面孔,我會突然感覺似曾相識,然后在某天的夜里,那張面孔會入夢,并且會有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再比如,一閉上眼我就做夢,夢境時遙遠(yuǎn)時咫尺,真實(shí)的是另外一個世界。我甚至懷疑,是不是除了睜著眼的現(xiàn)實(shí)生活,我還有不為人知的另外一種生存方式。
有個叫你快回來的跟我打招呼,他問我,你是哪里的朋友?
我說,我是網(wǎng)上的朋友。
他又問,你為什么叫韓劇美女?你是美女嗎?
我說,如果我叫韓劇美犬,你會認(rèn)為跟你聊天的是一只狗嗎?
他哈哈地笑,說,淘氣!
我發(fā)了一個鬼臉說,我喜歡淘氣!
他說他能通過文字感覺出我的樣子,我猜他忽悠我,不再理他,忙著和奔跑的兔子說,魯能泰山隊(duì)最近球踢得不咋地。
他自言自語地開始描述,長發(fā),大眼睛,甜甜的笑,喜歡穿黑色和白色的衣服,喜歡喝咖啡,喜歡聽英文經(jīng)典老歌,喜歡吃巧克力。
我看看百分之八九十是對的,有點(diǎn)佩服他,但還是覺得他忽悠我,就對他說,別猜了,大多數(shù)女的都是你猜的那樣。我昨天是長發(fā),現(xiàn)在是短發(fā),一時興起剪的。
他說,我想象不出你留短發(fā)的樣子,但是我知道你現(xiàn)在正糊著面膜上網(wǎng)。
我驚得差點(diǎn)把鼠標(biāo)扔了,轉(zhuǎn)身四下看,懷疑我的房間里是不是有監(jiān)視器的探頭。連忙問他,你怎么知道的,快告訴我。他又說,我知道你正四下看,我猜你的床上一定有一只粉紅色的小豬,你每晚抱著它睡覺。
我對著屏幕目瞪口呆,問他,你是誰?你怎么會知道?你認(rèn)識我嗎?
他說,我是網(wǎng)上的朋友,我們不認(rèn)識。不信,你打我的手機(jī)。
我好奇死了,打了他留的手機(jī),他的聲音果然是陌生的,沒什么特別,普通話也不是多標(biāo)準(zhǔn)。但是,我仍然懷疑他認(rèn)識我,或者認(rèn)識我身邊熟悉的人,因?yàn)椴豢赡苡腥藭碌眠@么準(zhǔn)。他是誰?他到底是個什么人?我決定見見他。
第二天下午,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外面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秋雨。他發(fā)來短信,說開車來接我。
我讓他在貴友大酒店的路邊等我,而后,化了淡淡的妝,撐了一把橘色的傘,穿著黑色的短袖毛衫白色的薄呢斜短裙,慢慢走在秋雨打濕的路上。
十月的秋雨,攜著秋風(fēng),密密地在天地間飄搖,梧桐和細(xì)雨沙沙地哼著歌,吟唱著鋪天蓋地的秋的安寧。我不知道這次與陌生人的見面是不是充滿危險,但是我心里很坦然,因?yàn)槲抑幌肟此谎?,解開我的好奇就轉(zhuǎn)身離開。
一輛寶藍(lán)色的馬6停在我面前,車玻璃落下,司機(jī)探出頭示意我上車。我仔細(xì)看看,那是一張陌生的臉,臉上有親切的笑容。
我是網(wǎng)上的你快回來。他一邊說,一邊把身份證遞給我。我看到他是濟(jì)寧人,叫靳南,比我大兩歲。
我坐在車?yán)镄πΣ蛔髀暎睦镉行┨?shí)。
他沒征求我的意見,徑直把車開到了馬鞍山路的上島咖啡。而后,我仍不作聲,看他點(diǎn)了壺薄荷涼茶,又給我點(diǎn)了一杯炭燒咖啡。天!我心里驚呼,他怎么知道我喜歡炭燒和薄荷茶?
因?yàn)槟吧?,我們無語。他喝著茶看我,我喝著咖啡看雜志,靜靜地在上島坐到暮色沉重。他為我叫了荷香臘味飯打包,而后送我回到接我的地方。在我轉(zhuǎn)彎的時候,他的車還沒離去,我知道,他一直注視著我。
困勁上來躺在床上,想關(guān)手機(jī),他正好發(fā)來短信。他問,你有沒有跟我戀愛的計(jì)劃?
我回憶著他的笑容,覺得他是一個很懂我的人,心里對他充滿了好奇,還有些惴惴不安。我回答了三個字,不知道。
他說,試試吧,慢慢來,我覺得我們會有好結(jié)果。
我呆呆地看著手機(jī)屏幕,不敢相信發(fā)生的一切。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憑什么這樣自信?憑什么這樣有把握?
隔一天,他打電話邀請我吃飯,我穿了白衣白裙跟他去了凈雅。滿桌的人盯著我,弄得我抬不起頭來。他有意無意地給我夾菜,不殷勤也不刻意,一切都是恰到好處。我發(fā)現(xiàn),我開始有些喜歡他了,喜歡他笑起來右嘴角邊那個小小的酒窩。
吃過飯,他仍然不征求我的意見,徑直把車開到經(jīng)十東路,停在路邊,在秋風(fēng)里,放著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看橙色的路燈和穿梭的車輛。我心里仍然驚呼,天!他怎么知道我喜歡這樣?
在車上,在音樂里,我困了,睜不開眼。但是,一個聲音提醒我:陌生人的車,不能睡!
他送我回家,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樓。他的短信喚醒了我,他說,我愛上你了,嫁給我吧!
我驚得一下坐了起來,望著手機(jī)屏幕掐了掐自己,不是夢,是真的。天!原來對于一個男人,愛上一個陌生人原來這么容易!
這一夜,我無法入睡,因?yàn)橐婚]眼,我就夢見自己浸在血和黑暗里。我嚇得不敢再入睡,打開所有的燈,打開手機(jī),一遍又一遍地看他的短信,懷疑他是不是給我?guī)碡瑝舻牡鬲z使者,懷疑他是不是魔怪變的。要不然,這個陌生人怎么這么懂我的心思?
他的電話忽然打進(jìn)來,鈴聲在夜里很刺耳。他問我,你是不是睡不著覺?
我渾身汗毛倒豎,聲音都有些發(fā)抖,你到底是誰?你怎么這么了解我?
他嘆了口氣說,寶貝,我在你樓下沒走,看見燈亮了很久,猜你沒睡。
我渾身冒冷汗,驚恐地幾乎哭著問他,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在電話那邊聲音盡量柔和地說,寶貝,別害怕,我上去給你看樣?xùn)|西。
我傻傻地驚恐地聽著樓道的腳步聲,聽見那腳步聲在我門前停下。更可怕的是,我竟然聽到了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
天!難道我遇見鬼了?我跳起來沖進(jìn)廚房,把菜刀握在手,驚恐地望著房門。
他站在門口,看見我的樣子似乎并不奇怪,把一樣?xùn)|西放到桌上說,寶貝,別害怕,你過來看看。
我盯著他,緊握菜刀,貼著墻慢慢移過去,看見那是一個結(jié)婚證。打開,里面竟然貼著我和他的照片,寫著我和他的名字。
他走過來,從傻了呆了的我手里拿走菜刀,把我抱在懷里說,寶貝,醫(yī)生讓我慢慢來,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了!
我抬頭看見他的眼睛里滿是淚水,聽見他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寶貝,心里的疑問隨時會爆炸。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份病歷復(fù)印件遞給我,我看見那頂上寫著我的名字,在龍飛鳳舞的字里行間里,我看見了幾個字——車禍……失憶。
這幾個字讓我的腦袋里突然一陣電閃雷鳴,我突然想起了面前這個右嘴角有酒窩的男人是誰。
我一陣得意,笑著伸手揪住他的耳朵說,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貝貝哥,你是我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