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畢業(yè)前夕，曾和我海誓山盟的男友偉，突然和我分手，轉而去愛一個相貌平平、氣質(zhì)一般的南方水鄉(xiāng)女孩，只因她的父親是某大公司的總經(jīng)理，使他一畢業(yè)就可以謀得一份很體面的工作。

我柔腸寸斷，難舍這段戀情，幾次找到偉，希望能夠挽留一點什么，但偉一次又一次地讓我的幻想破滅。此時我才明白，這樣勢利的愛情早點兒結束也好，可內(nèi)心還是受了很大傷害，畢竟我們相愛三年，沒想到偉看中的竟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權勢、錢財。

當上“客戶服務代表”

我暗下決心闖闖，讓偉看看我不僅僅是人長得漂亮。

7月，大學畢業(yè)了，我從蘇北鹽城到蘇州吳縣打工，在團結橋租了一間房子，慢慢尋找一份合適的工作。走進社會的我才知道，沒有工作經(jīng)驗，要一下子找個滿意的單位，實在是太難了。

轉眼間，畢業(yè)快半年了，屢屢碰壁，還沒有找到一份穩(wěn)妥的工作，我心里開始發(fā)急，沒頭蒼蠅似地東撞西撞，希望能碰到故事中所描寫的情景，突然遇到一個讓我生活有所轉機的老總。但幸運始終沒有降臨到我的頭上，口袋里的錢就要花光了，我真正體會到了心急如焚。

就在我焦頭爛額之際，我在多如牛毛的廣告中，注意到一條富有誘惑力的時尚招聘信息：客戶服務代表。它的招聘方式很特別，應聘人員幾乎不需要具備什么條件，僅僅憑一張身份證就行。很多應聘者看到廣告后都搖搖頭：“這哪是招聘呀？”起初，我也半信半疑，但經(jīng)不住可觀報酬的誘惑，我決定去試試看。

那天，負責應聘的是胖得像油桶的半老徐娘王主管。在應聘過程中，她嗲聲嗲氣地向我介紹工作內(nèi)容，我才知道，這個所謂“客戶服務代表”，其實就是在“激情部落”里冠冕堂皇地當陪聊?！凹で椴柯洹币郧笆请娫捖曈嵟_，現(xiàn)在是在大公司里發(fā)短信，雖然形式變得合乎情理，但內(nèi)容全是隱秘的話題，說得不好聽，也就是抓住客戶的心理，打著“聊天”的幌子，用隱秘的話題騙取電話費的把戲；當然，按照業(yè)績，可以得到一份不薄的工資。

其實，這是一份不太光彩的差事，但鬼迷心竅的我心想：又不是賣身賣笑，又不與客戶見面，自然也沒什么損失；況且回一條信息能賺8分錢，這種工作哪里找！

我憑著年輕、漂亮和一紙不需經(jīng)驗的大學文憑，順利地當上一名“客戶服務代表”，先接受油桶王主管的指點培訓、包裝。

我成了帶“色”的復印機

不久，王主管就把會員號碼分發(fā)給我，我每天把編好的短信發(fā)給各個會員。起初我也很緊張，生怕露出馬腳。不過還好，我的第一個客戶很本分。但接著，一些成年男性的信息開始令我心驚膽戰(zhàn)，他們什么都說得口，碰到這樣的信息，我無法下手，有時干脆就置之不理。一周后，王主管做小結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信息量最少。我身邊的那個同事為我著急，后來她塞給我一本花哨的書，并說這可是“殺手锏”！我翻開一看，盡是些“黃段子”！親眼看到這樣的文字，我身體里一道久閉的閘門一下子被沖開了，情欲的潮水鋪天蓋地而來……沖開閘門的不是青春、愛情，卻是這樣的一種生存際遇，年輕的我將面對怎樣一種生活？

打那以后，我又陸續(xù)轉換了幾個目標。也許是沾了“殺手锏”的光，我的“生意”很火爆。做的時間一長，便有了豐富的經(jīng)驗，那種覺得傷天害理的罪惡感也沒有了。為了把戲演得逼真，為了使自己的身份隱秘，我一般不太交朋友，也不太招搖；白天披著美麗的外衣，坐在15層的國貿(mào)大樓里，在電腦旁邊用聊天軟件像一部復印機一樣不知疲倦地重復著相同的話題，晚上呆在出租屋里看花哨書加強“修養(yǎng)”，用手機短信經(jīng)營自己的“生意”……

轉眼一年過去了，我已經(jīng)成了一個老練、熟透的“陪聊”。我的收入每月都在3000元以上，比在工廠里累死累活強幾十倍；上街購物，買件幾千元的羊絨大衣眼都不眨。但我知道，這份不能向人訴說的工作，是不會長久的。我只能暫時借此積累一些創(chuàng)業(yè)的資本，以后退出來，做一份體面的工作。

后來，有個叫“一劍鐘情”的客服代表教給大家一個“毒門絕招”：和聊友建立“戀愛”關系，迷住對方，大賺提成。這樣走馬燈般地與陌生男人玩“隱秘話題”游戲，正值青春的我心中沒有半點躁動是不可能的。也許正因為潛意識深處對激情、金錢的按捺不住的渴望，荒唐的愛情才如此輕易地改變了我的一生。

我找到了不帶“色”的愛情

2003年5月12日，我踩著自行車，從公司回到在港澳桂苑新租的居室內(nèi)寫日記。我這個感情細膩到骨子里、浪漫得要死的人，望著窗外這座城市的萬家燈火，感到一種凄涼與無奈，加上整天周旋在“色”缸中，我有一種放縱的欲望。

就在那一刻，我的手機響了。我想關機，但還是忍不住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第一次接通了“客戶”的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了明凈如陽光般的男聲：“你好?！比缓?，我繼續(xù)等著他的聲音。很多聊友都是先試探后步入帶“色”話題的，而他沒有，只是和我像普通朋友一樣聊天。后來，我知道他叫鄒清，在一家公司做IT經(jīng)理。就這樣，他成了我的客戶中惟一的不帶“色”的朋友。

三個月之后，鄒清提出與我見面的要求。我欣然答應了。那天，見面時我們非常自然，沒有寒暄、介紹，我們就聊了起來。當他提到上個月的信息費用有一千多元時，我立刻有一種犯罪的感覺。見到我臉紅了，鄒清自覺失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不給你發(fā)信息我受不了?！边@算是表白嗎？是對情的表白還是對欲的表白？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連呼吸都快停止了。那天，我的情緒高漲，昔日堅不可摧的心墻像一層紙，在鄒清面前急劇升溫膨脹，裂開縫來。

一天晚上，鄒清約我到湖堤上散散步。風很涼，我坐在鄒清身邊，感覺到他很魁梧。那天晚上，我們談了很多也談了很久。12點多鐘，鄒清說他還沒吃晚飯，想找家小店吃點東西。

我們離開江堤，走上泊在長橋岸邊餐飲船的一家酒吧。我和鄒清坐在上層甲板上，小小的方桌上燃著搖曳的燭光。這是一個非常溫馨的場面，最容易撩動人浪漫的情思。就在這天夜里，酒后，我們情不自禁地擁在了一起，我的心里流過一陣溫暖而感動的情愫。在他信誓旦旦的愛情表白中，我暈乎乎地交出了自己守護了25年的貞操。

有了鄒清的愛情，那段時間我經(jīng)常請假。王主管對我說：“小陳，你不要那么傻呀！不要被男人騙了?！蹦贻p的我不服氣：“他對我很好。”王主管嘆了口氣，說：“女人就是傻。但你要記往，女人最重要是嫁個好男人，呵護好自己的幸福?！蔽夷樕戏浩鹆思t暈：“我相信他是好人?！蓖踔鞴軗u搖頭：“男人的心可復雜著呢，他們找樂趣和找老婆根本不是一碼事?！蔽掖舸艨粗?，說不出話來。最后她站起來，扔下輕飄飄的一句話：“況且，你在精神上早已墮落了，這比你肉體的墮落更嚴重，他能接受嗎？”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難眠，一閉上眼就聽到王主管的那些話。精神上墮落？為了錢，我什么樣的下流的短信都發(fā)過，心靈的確不再純潔……鄒清知道后能接受嗎？

第二天是周末，晚上，我看了馮小剛的電影《手機》，看后忐忑不安。為了避免鄒清產(chǎn)生誤解，我便把自己的工作情況全部告訴了他。聽完后，鄒清沉默了一會兒，他的回答讓我著實大吃一驚：“對你，我放心。干工作，只要有自己的原則，就行?！蔽倚χ梅廴匪?，撒嬌地問：“你不怕我整天與別的男人打情罵俏嗎？”他笑著說：“我相信你。”那一刻，我感到一種心動，他不是王主管所說的那種男人。

遭遇無賴婚托，我真真切切嘗到了苦果

以后的那些日子，我竟像吸毒一樣，多次跟鄒清情意綿綿地發(fā)生了關系。我們瘋狂地從對方身上掠奪愛與渴望，激情使我們忽略了避孕。當意識到自己可能懷孕時，我嚇了一大跳，匆匆去醫(yī)院做檢查，果然，一個小生命正悄悄在我體內(nèi)成長。當我把自己有了身孕的消息告訴他時，那個發(fā)誓今生只愛我的鄒清，竟收起笑容毫不猶豫地命令我打掉腹中的孩子。我為這句話不寒而栗，幾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那張曾對我說過無數(shù)甜言蜜語的嘴里吐出來的。我第一次為這份愛情感受到了真正的心痛。我提出結婚的要求，他則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有些不耐煩地說：“再等一等?！蔽疫@才知道，怪不得他不在乎我的職業(yè)，原來他只是想玩玩我而已。

我去醫(yī)院做了人流手術。鄒清知道我那天做手術，但他連個電話都沒打給我。我是多么希望他能來到我的身邊，對我說幾句安慰的話啊，可是我等來的只是深深的失望。走出醫(yī)院的大門時，我關上了手機，隨之關上的還有心底那份對鄒清的依賴。

后來同事告訴我，鄒清根本不是什么經(jīng)理，不過是個和我一樣做著不體面工作的無賴婚托而已。一種隱痛涌在我胸中。我所認為的“真正的愛情”，就在這平淡的甚至連一句道別都沒有的瞬間結束了。

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后，我重操舊業(yè)，做起“短信陪聊”。在這里，我結識了一個新來的叫孫琳的女孩，我們同吃同住，親密如姐妹。

一天夜里，孫琳隨著朋友出去，說好了兩個小時后回來，卻一夜未歸。原來，她被鄒清一伙人騙去，注射了麻醉藥，整整蹂躪了一夜！當?shù)诙煸绯课业弥@個消息趕去時，孫琳的神智還未清醒，赤著雙腳，披頭散發(fā)，長裙上滿是血污，目光呆滯地坐在人行道上，一大群人在圍觀嬉笑，其情景慘不忍睹……

沒想到鄒清這個小白臉如此禽獸不如，不但騙人錢財，還玩弄女人。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偽君子耍弄了，我就氣憤不已。但我們又不能報案——誰會相信我們這種從事不體面工作的人呢？也正因為這種心理，他才敢胡作非為。我想到了報復。

于是，我用短信很簡單地搞掂了一個想和我“拍拖”的倉庫管理員。他聽說我沒有男朋友，顯得很興奮，要求與我續(xù)緣。我未置可否。交往了兩次以后，我編了個理由，讓他找人幫我教訓一下鄒清，他當時很爽快地答應了。兩天后，他跑來告訴我，他找人打瞎了鄒清一只眼睛，讓他變成了獨眼龍，替我出了氣。算是勞務費，我給了他四千塊錢。

事后，我就開始有意識地回避他，我只是想利用他一下而已?？蓻]想到我卻被他粘上了，他先是乞求我別跟他分手，見我態(tài)度堅決，便威脅我說要把那件事捅出去，讓我吃不了兜著走。我有些害怕了，因為這時我已意識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雇人教訓鄒清可是犯法的事啊。沒辦法，我只得妥協(xié)，一面假裝跟他繼續(xù)相處，一面尋機逃離他?？伤卫蔚囟⒆∥?。在他的脅迫下，我跟他發(fā)生了關系。更讓我氣惱的是，沒經(jīng)我同意，他居然把我存折上的三萬元錢取走了。待我責問他時，他竟理直氣壯地說：“這錢也是你用短信騙來的?！痹瓉?，他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短信陪聊”經(jīng)歷。

以后的日子，我的情緒陷入了一種困惑和失落。“短信陪聊”賺來的錢所剩不多了，我不能繼續(xù)在那個城市里呆下去了。就自尊而言，我倍感心酸又無法容忍。我跑到蘇北一個小縣城，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希望用清爽的職業(yè)洗去我心靈的污垢。數(shù)月后，從前的“同事”告訴我，那個倉庫管理員因做假賬被抓，被判了五年。我這才敢回到蘇州去看一看。沒想到，那天我碰巧又遇見了無賴鄒清，他依然風度翩翩，眼睛根本沒瞎。原來，我又一次被騙了。

那天晚上，我越想越痛苦，在熄了燈的房間里渾身戰(zhàn)栗卻又無處可依，只好趴在地板上，哭得一塌糊涂。我終于真真切切地嘗到了自己釀下的苦果，內(nèi)心的隱痛像潮水般翻涌，青春的綺夢轉眼成空，變成一場醒不來、甩不開、縈回于靈魂深處的長長夢魘……

那一刻，我忽然強烈地想起家來。屈指算來，從2001年離家，我已經(jīng)在外面闖蕩了3年。3年來，經(jīng)歷了都市的繁華與騷動，我依然囊中羞澀，兩手空空。而我已不是昔日那個純真的女孩，精神和肉體都受到了無法彌合的傷害。

也許生活沒有更多更復雜的理由，欲望就是最真實的一種東西，當你發(fā)現(xiàn)自己被它支配時，你可能已經(jīng)陷得很深。

現(xiàn)在，我在一家小公司里打工，雖然薪水不高，可不管怎么樣，我再不會做那種見不得陽光的工作了。我已經(jīng)懂得了一個簡單的道理：賺錢要賺干凈的錢、問心無愧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