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擺”這詞兒京味重,南方人說得少,但所表達(dá)的意思或者事情,無時不發(fā)生在我們的身邊,甚至自己身上。
顯擺的故事是很有些幽默的。
先說早些年吧。我有一個大伯,一次正好戴了塊手表,鑲了顆金牙,穿了雙新皮鞋,去赴家宴。這套行頭在上世紀(jì)70年代只要有一樣在身,就是很顯擺的事兒,大伯集三樣于一身,何等風(fēng)光!便算準(zhǔn)了要狠狠地顯擺一回。可主人卻十分木訥。大伯急了,將主人從廚房叫出來,當(dāng)著其他客人的面,指指手腕說:抓緊時間搞菜!又指指嘴說:把味道搞好點!隨后又指指腳說:我還要趕路哩!這個笑談在老家流傳至今。時興文化那會,有人在襯衣口袋里掛四支水筆,其實他是一個修水筆的匠人,卻想顯擺一下自己是個讀書人;擴機興起,起初是沒有誰會把聲音調(diào)在振動檔的,在公眾場合,沒人擴你,自己也要顯擺著整點聲音出來;最初拿手機那些人,越是人多處,越是要顯擺的,有事沒事,就是不開機也要把手機貼在耳邊,裝模作樣地天南海北地聊上一通。
顯擺,眼熱了別人,滿足了自我。
有一段時間講究穿金戴銀。女士們恨不能多長幾個脖子,多長幾個指頭。而那些一夜暴富了的大小老板,或者脖子上大多掛著金鏈子,簡直要比京劇《林沖》里那根鎖人的道具還粗。也就在這個時候,我把自己嫁了。說句實話,我不是那種喜歡顯擺的女人,脖子上手上有點小點綴也就適可而止了。不過,因為跟風(fēng),還是金銀細(xì)軟買了一大堆,值個十萬八萬的。這年回農(nóng)村老家過年,我媽特地將這點東西收拾好,要我?guī)Щ丶摇N艺f路上折騰怕丟了。我媽說,放在家中萬一被偷了呢?我只好依了我媽。老家過年,男人們像流水席般地胡吃海喝,女人們除此,還得坐下來聊聊家常,摸摸麻將呀什么的。這天,三個姑媽來看我,嗬,三個人都是耳墜上吊著,脖子上掛著,手腕上套著,指頭上戴著,真還沒閑著的地方。摸麻將時,三個人望著我都不怎么言語,等我一離桌,便又嘰嘰咕咕地說些什么。第二天也是如此。我正在納悶,我媽冷不丁地將我的那些金銀細(xì)軟丟到牌桌上,對我說,剛才我搞衛(wèi)生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你看少什么東西沒有。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三個姑媽的眼睛卻幾乎同時大放光芒,都放下手中的牌,比劃著往自己身上掛戴,嘖嘖地稱贊了好半天。這時,我看見我媽狡黠地笑著,我也會心地笑了,同時也居然得到了一種滿足——顯擺過后的興奮。
顯擺是與時俱進(jìn)的。從手表、金牙、水筆、擴機、手機、穿金戴銀,到時下鬧私家車,無不打上時代的烙印。私家車在手之初,不管飯局多遠(yuǎn),聚會有無意義,都是要去的,甚至故意晚到些,卻又很誠懇地道歉,說路上堵,手生!解釋理由的同時,自己也顯擺了——我買車了!或者朋友同事一起去參加活動,不管平時相處如何,也不管住在城里還是郊區(qū),便也一個電話打過去,你們等著,我開車來接。過去很一般的關(guān)系,似乎也在這種顯擺中融洽了。
有人時常在“顯擺”一詞的前面加一個“臭”字,叫“臭顯擺”,其實,這也未必就是罵你!
選自《三湘都市報》2005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