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間,鄭板橋在范縣當(dāng)縣令,碰上了一起無頭案。周家村有個村婦名.叫楊氏,老年喪伴,幸好膝下兩個兒子大貴、二貴均已成年,兩兄弟自小和氣,十分逗人喜愛。后來哥哥娶,了趙員外之女趙氏為妻。趙氏出自書香門第,不僅十分賢慧,且有滿腹詩才,對小弟非常溫存。不料母親得了個不治之癥,趙氏自母親得病的那天起,總是早茶水,晚湯菜地侍候。這天見母親再也不行了,好像有什么心思,摸著她的手說,“媽呀,你有什么事放心不下就直說吧!”母親說不得話,兩眼盯著趙氏的臉。趙氏又問:“你定是對小弟放心不下吧?您去了,我一定像您一樣照管他,送他讀書,等給他娶了媳婦再分家?!蹦赣H這才閉上眼睛撒手而去。
從此,大貴在外做生意,趙氏在家紡線織布,換些零錢送二貴上學(xué)念書。轉(zhuǎn)眼間,二貴已是十六、七歲的小伙子了。趙氏照樣送他讀書深造,只盼他求得功名,好叫九泉下的媽媽放心。二貴非常懂事,回家時總要買些針頭麻線之類的東西帶給嫂子。嫂子和弟弟如母子一樣親熱,大貴開始還認(rèn)為這是人之常情,日子長了,也看不順眼了,不免疑神疑鬼,心生妒火。趙氏對大貴不正常的表情早看在眼中,本想向大貴講個明白,奈何丈夫未向她挑明,不好啟齒,她堅(jiān)信讓事實(shí)證明。
這天,大貴算好了二貴又要回來取銀子和糧食,便悄悄地摸了一把菜刀藏在腰里,然后打點(diǎn)包袱直奔家門。
這次趙氏怕人說閑話,就找了隔壁的張小姐替她守屋,自己則到娘家去了。臨走對張小姐說!”二貴回來后,這里有三兩銀子和二十斤大米叫他帶去,吃完了回來再取。”
天黑后,二貴從五里遠(yuǎn)的學(xué)堂匆匆趕回家,一進(jìn)門見哥嫂都不在屋,只有張小姐一人,不敢多留,怕討來閑言碎語,惹出麻煩,便將帶給嫂子的東西留下,取了糧錢后連夜趕往學(xué)堂里去了。一路上凍得渾身發(fā)抖,一進(jìn)房脫了衣褲鉆進(jìn)了被窩。不料驚醒了睡在旁邊同學(xué)、周員外的大公子。周極為不悅,問他干么這時趕來?二貴連忙講明原因:“今天回家,哥嫂都已出門,請了隔壁的張小姐守屋,我怎能在家過夜呀?”
周公子早與那張小姐有過勾當(dāng),一聽二貴的話,心中暗暗歡喜,趁二貴入睡之機(jī),偷偷摸摸出了門。
再說大貴一路上故意拖延時間,等到近半夜時分這才摸回家。來到后窗下,憑著月光一看,發(fā)現(xiàn)屋里有兩雙鞋子,便斷定是趙氏與二貴鬼混無疑。頓時怒火中燒,一腳踢開后門,掀開帳子,只一刀,兩顆人頭便滾落下來,然后提著一顆人頭出了門,心中罵道:“你這個賤婦,今日休怪我無情了?!?/p>
大貴提著人頭來到岳父家,捶門叫道:”岳父大人快起來,你女兒做的這等好事!”岳父驚醒了,忙問隔房睡的女兒:“女兒,你在婆家做些什么怪事?”趙氏說:“我沒做什么呀!”說著爬起來。
大貴一聽趙氏的聲音,不覺慌了神,正要把人頭拋掉,趙氏舉燈開了門,驚叫起來:“這是周公子的頭呀!”大貴知道自己錯殺了人,一時呆若木雞,繼而渾身發(fā)抖,跪在地上連哭帶嚎地說,”賢妻,我對不起你和小弟呀!”趙氏早聽說周公子與張小姐有過勾搭,此時已明白了發(fā)生的事情,急忙對丈夫嘆道:“事到這一步,趕快投案自首吧!”大貴提著周公子的人頭連夜到縣衙投案。
鄭板橋命差人將人頭收下,問道;“你進(jìn)屋看清了對方?jīng)]有?”大貴答;“沒有,”“你砍了幾刀?”“小人實(shí)實(shí)在在只砍一刀?!薄罢嬷豢骋坏?”“小人不敢撒謊。”鄭板橋當(dāng)即吩咐:“你回去趕快將另一顆人頭取來,”鄭板橋一夜反復(fù)思考大貴一刀怎能砍掉兩顆人頭,是不是……
大貴一回家,見了二貴,雙膝跪下說,“小弟,哥是畜牲,對不起你,你打我吧?!倍F連忙扯起哥哥說;“現(xiàn)在還說這些干什么,你趕快去尋人頭吧!”趙氏說:“只怪我以前沒給你講清愛護(hù)弟弟的意思,那就趕快去找張小姐的人頭吧!”誰知張小姐的頭不翼而飛。
當(dāng)時大貴提著公子的頭走后,門也顧不上鎖,讓兩個偷臘肉的賊鉆進(jìn)了屋里。黑燈瞎火,賊子?xùn)|抓西摸,連肉丁兒也沒找到。忽然大賊一腳踩到了張小姐的頭,伸手提起對小賊說:“這家肉吃完了,只有一個豬腦殼了,我們提走吧!”二賊用袋子提著這顆頭來到村外,借著月光一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一商量,順手把人頭拋到周員外家的院子里。
周員外家中的仆人王小二忽然聽見院里的狗在打架,忙起來點(diǎn)燈去看,只見群狗爭著啃一顆女人的頭,慌忙報(bào)與員外。員外大驚失色,給王小二五兩銀子,吩咐他趕急把人頭提到后山上埋掉,以防生事。
王小二得了五兩銀子,提著人頭摸到山坡上,正好煙癮發(fā)作,坐下來卷煙。這時村里牛屠夫突然闖過來,嘴里說:“伙計(jì),你干得好事!”
王小二急忙說:“你別聲張,這里有一顆人頭,主人給了五兩銀子讓我來埋,現(xiàn)在我倆每人二兩五,你看如何?”牛屠夫看見銀子,頓生歹意,他抽出殺牛刀說;“你們一同去吧!”一刀把王小二的頭砍了。挖了個坑,用些雜草連同女人頭一齊埋了。。
再說大貴找不到張小姐的人頭,只好返回衙門。鄭板橋先行將大貴打入死牢。
一個有頭無尾的案子,弄得鄭板橋一連幾天食寢難安。
趙氏哭腫了眼,二貴竄壞了腿,都只是干急無法。這天,趙氏對二貴說:“小弟呀,你今天去看哥哥,把這個燒餅交給他。他若不吃,你就說,把燒餅掰開看看也好?!倍F進(jìn)了縣府,獄卒見二貴見哥心切,頓起惻隱之心,開門放他進(jìn)了。兄弟見面又是一場痛哭。二貴拿出燒餅將嫂子的話說了一遍。大貴本是無心吃東西,只是掰開了燒餅,只見燒餅中間夾著一個紙卷兒,打開一看,更覺悲痛,慌忙將紙卷兒交與獄卒報(bào)與縣太爺。鄭板橋攤開紙條,上面寫道:“只因丈夫起疑心,一怒之下錯殺人。真相大白在人間,弟嫂本來無奸情。今日丈夫入死牢,妻在家中命將盡。速報(bào)縣爺放你回,割頭去全張女身。還望大人作明察,恐怕案中有冤情?!?/p>
鄭板橋看罷信,當(dāng)即吩咐衙役;“速去救趙氏性命?!币话嘌靡埏w也似地奔到趙氏門前,連聲呼喊,無人應(yīng)聲,便破門而入,見一女人懸在梁上。趕忙用刀割斷繩頭,將人取下來,一摸胸口還有熱氣,用姜湯熱水灌了下去。一會兒,趙氏醒過來了,衙役們忙抬上她去見縣太爺。鄭板橋問她:“趙氏,你為何自殺?”趙氏說;“我丈夫作出如此丑事來,我還有什么臉活在人世?!编嵃鍢蛴謫枺骸澳愫蛷埿〗汴P(guān)系如何?”趙氏答:“一直很好,正因如此,我才叫她守屋?!编嵃鍢蜃穯柕溃骸皬埿〗闳似吩鯓?”趙氏知道縣太爺是問男女之事,便說;“聽說她和周公子有點(diǎn)私情。”“還有他人沒有?”“好像牛屠夫與她也有些瓜葛。”“牛屠夫現(xiàn)在哪里?”“在集上擺肉案。”鄭板橋問罷,安慰了趙氏幾句,讓她回去了。
次日鄭板橋巧扮一百姓,私訪案情。首先來到牛屠夫肉案邊劈頭便問:“有豬頭嗎?”牛屠夫雙目一瞪:“你為何要豬頭?”鄭板橋說:“我要豬頭祭人頭。”“哪來人頭?”“有人殺的?!迸M婪蛏裆粚Γ骸叭祟^在何處?”鄭板橋說:“正在縣衙內(nèi)?!薄皟词质钦l?”“聽說是個屠夫?!贝嗽捯怀?,牛屠夫臉色陡然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紫,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知是哪個屠夫?”鄭板橋果斷地說:“新上任的縣太爺心中有數(shù)?!币淮魏唵螌υ?,案情已明了多半。鄭板橋回到縣衙內(nèi),即召集幾十個強(qiáng)壯的衙役,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
趙氏被人救活送到縣府后的第二天夜里,周家村的四周圍鬧起鬼來了,喜怒哀樂之聲交替出現(xiàn),村里大人小孩天未黑就關(guān)門不出。牛屠夫更是心,驚膽戰(zhàn),這晚半夜從外鄉(xiāng)宰?;貋恚质亲眭铬傅?。走到村界邊,聽到了鬼叫,只是叫聲隔得很遠(yuǎn)罷了。牛屠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朝前走,前面又有鬼叫。還隱約有鬼走動聲音,他不敢動一步了,趕忙雙膝跪地,朝天許愿:“王小二,你不要嚇我了。那天不是那五兩銀子,我也不會殺你?!闭f著還磕了三個響頭??蛇€沒站起身來,背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又有鬼叫,他慌忙下跪又拜:“張小姐只怪你對我不忠,我才殺了你和野男人。我明晚給你們?nèi)齻€冤鬼燒紙。”說著又要磕頭。這時早被兩人一前一后抓住,他哪里知道這是鄭板橋用的計(jì)謀,遍山的鬼就是那十個公差假裝的。
公差一伙押著牛屠夫回了縣衙。牛屠夫一見縣太爺就是那個買豬頭的人,一下子便全招了。原來見張小姐移情周公子,極為不服氣,這天晚上趁他們通奸睡熟后砍了他們的頭,然后仍將頭接在兩個頸上。牛屠夫認(rèn)罪以后,又交了兇器,接著兩個賊子也投案自首,至此案情大白。
鄭板橋很快了結(jié)了無頭尸案,將牛屠夫判了死刑,對大貴蓄意殺人也判了三年徒刑。對趙氏品德欽佩萬分,親自題了“才女”二字,制成一塊金匾贈送與她。鄭板橋初次辦案旗開得勝,一時傳為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