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初中的時候,是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語言不多的學生,內(nèi)心自視甚高,表面憤世嫉俗。因為我長得不好看,又特別胖,還特別兇狠,因此沒有人追我。
但,有一天,奇跡發(fā)生了。我同桌,一個外號叫“小豬精”的家伙鬼鬼祟祟地告訴我:五班的“大叫驢”(一個嗓門巨大的男生)喜歡我。這個消息猶如晴空霹靂,震蕩了我年少的內(nèi)心。
我們年級分五個班,2班是數(shù)學班(學習尖子班),剩下的四個班是普通的,我在四班。上體育課的時候,男女生是分開的,一二三班同性學生一起上體育課,四五班的一起上。我們班的混小子跟5班的那幫可熟了,所以,我深深地相信了這個傳聞。每天出早操、課間操的時候,免不了警惕地多看大叫驢兩眼,越看越覺得他形跡詭異,既不像個好人,又像對我不懷好意。
這令我憂心忡忡,每天都躲著他走。就連最愛玩的丟沙包都提不起興趣了。說起丟沙包,我之所以喜愛這項運動,完全是因為可以變相地打人。我親手縫制過一個特大號沙包,里面裝上了足足半斤多綠豆,拿到學校去給大伙一看,他們紛紛驚為天包,不敢用。別人的沙包被我砸漏了好幾個,我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而且砍沙包使出了扔手榴彈的勁,大叫驢總是自告奮勇地前來當靶子,我也不客氣,砸得此人哎喲哎喲地叫喚。在知道他喜歡我之前,他還配當人體沙袋,知道他喜歡我之后,他就什么都不配了!
因為他思想骯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這一條,就得下地獄,挨油煎——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
1994年4月23日,下了課間操,大叫驢從后邊追上來拍我的肩膀,問:“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我心里大為吃驚,今天是我爸爸媽媽結婚紀念日啊,難道他為了追求我已經(jīng)把情報工作做到這個地步了?我惡狠狠地說:“跟你有什么關系,那是我們家的事!”大叫驢愣住了,我走出二十多米,聽見他在后頭喊:“美國的尼克松總統(tǒng)死了!今天出殯!”
這個星期二的中午,大叫驢又打來電話,說在院門口的塑像邊等我。
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一個男生,突然約一個女生出來,那還能有什么事兒?我匆忙趕到院門口。果不其然,這傻小子還等在那。
一看見我,他眉開眼笑地迎上來:“哎,那個……”
“你不要說!聽我說,就一句?!?/p>
“?。颗?,你說你說?!?/p>
“我要說的是: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你已經(jīng)沒有希望了,請你不要打擾我,如果你繼續(xù)對我有所企圖,我們倆連朋友都做不成。你知道嗎?”
聽了這樣的話,大叫驢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滯,臉上紅云亂飛。過了半天,他才訕訕地說道:“那你能也聽我說一句嗎?就一句。”
我無比冷靜地把手抱在胸前:“好,你說。不過我希望你能給我們雙方都留下一些余地?!?/p>
大叫驢哭著說:“真的,我是來借數(shù)學作業(yè)的?!?/p>
后來我忘了我是怎樣回到家的……
當年的大叫驢后來尾隨我到新西蘭,變成了我的先生Leon?,F(xiàn)在,常常他敲門進屋,我問他:“有什么事兒嗎?”他詭異地一笑,說:“別誤會,我是來借數(shù)學作業(yè)的?!?/p>
(何武薦自《女報·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