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已離休多年,每日在家讀書、看報、寫文章,生活非常有規(guī)律,樂此不疲。在這看似單調乏味的生活中,也經(jīng)常發(fā)生一些小插曲,給父親的晚年歲月增色不少,我們也跟著快樂。
失而復得身份證
父親喜歡文學創(chuàng)作,平時也很喜歡與別的老友交流經(jīng)驗。有一次,父親去江西參加文學研討會,會議期間組織者安排與會人員赴井岡山參觀。登井岡山是父親的夙愿之一,他當然不會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不顧自己已近70歲的高齡,興沖沖登上黃洋界,和老友談論著當年紅軍在寡不敵眾的情形下憑借黃洋界的地理優(yōu)勢,擊退敵軍的情景。傍晚,辛苦了一天但意猶未盡的父親回到駐地后,發(fā)現(xiàn)裝有身份證及其他有關證件的皮夾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當時,同去的朋友都替父親著急,幫著分析,據(jù)說那一帶小偷非常多,所以大家一致認為是小偷所為。就在大家對此事議論紛紛的時候,父親卻專心致志地聽起廣播來,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一點不著急。
回到家,我們也替父親著急,但他反倒還笑呵呵地安慰我們,說沒什么大不了,說不定哪天它就自己回來了呢。不管怎樣,丟了身份證,委實不方便,父親就到當?shù)嘏沙鏊a辦,但工作人員告訴他首先要單位開據(jù)身份證丟失的證明,然后到報社登報聲明原身份證作廢,接著再到指定的照相館照相,一切辦好后派出所才予以補辦。父親一再跟派出所的同志強調他的身份證是在外省丟的,補辦手續(xù)能否簡單點,但工作人員告訴他這是照章辦事,誰都不能例外。不知父親是嫌補辦手續(xù)煩瑣,還是真相信有一天身份證會自己回來,他干脆呆在家里不再想身份證的事,照樣每天讀書看報,寫寫文章,一點不煩心。一個月后,一封署名內(nèi)詳?shù)膾焯栃偶慕o了父親,沒想到信封裝的正是父親的身份證,很可能是小偷按照身份證上的地址把身份證給父親寄了回來。父親樂得合不攏嘴,把裝有現(xiàn)金和其他證件的皮夾子遺失的事早忘了,還得意地跟我們說:“我沒說錯吧,果然它自己長腿回來了?!彪m然事情是湊巧,但父親那股樂觀勁兒卻讓我們嘆服。
在醫(yī)院“辦公”的老頭
1997年,父親不幸染上肝炎住進醫(yī)院,大部分時間要應付各種檢查、輸液,父親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剛開始一天、兩天不讀書看報,父親尚且過得去,可時間一長父親就閑不住了。盡管醫(yī)生一再囑咐要讓他好好休息,我還是經(jīng)不住父親一再要求,按照他的交待,我把每天的報紙、書等有關雜志給他帶到醫(yī)院,又從家里拿來臺燈、小折疊椅。晚上,父親把臺燈接好,坐在折疊椅上,趴在床沿上看書、寫文章。父親的病房有兩扇門,北側門是全密封的,通醫(yī)生、護士辦公室,另一扇南側門通向病人活動的走廊,上面裝有玻璃,以便病房采光。晚上父親伏床看書寫字時,醫(yī)生、護士發(fā)現(xiàn)不了,但周圍出入來往的病人及家屬卻看得一清二楚。我就聽一位從農(nóng)村來住院的老太太說:“這個老頭兒真奇怪,白天打針、輸液,晚上卻看書、寫字,難道是什么大的領導,在醫(yī)院還要辦公不成?”我把老太太的話說給父親聽,父親聽了哈哈大笑,說道:“我這是看病、‘辦公’兩不誤?!?/p>
買菜也要“本本主義”
有一段時間,老媽的腰疼病又犯了,不方便行動太遠,從沒插手過柴米油鹽的父親便主動承擔起每日上街買菜的任務。母親知道父親對買菜一竅不通,也不放心,所以每次父親出門前都交待好他要買什么菜,還特別強調到菜市場后買哪些人的菜。菜市場的臺位前都寫有標號,老媽一般都給父親劃定標號范圍,免得他買到變質的菜或者缺斤少兩。父親哪里記得住這么多,干脆專門找了個小本兒,把母親交待的事情一一記在本兒上,出門就把那個小本兒裝在兜里,記不清的時候就拿出來翻翻。過了幾天,街坊鄰居和菜市場的人都知道了拿著小本兒買菜的儒雅老頭兒,在感到好笑的同時,也多了幾分敬重。一次,父親買菜忘記帶小本,一時想不起該買什么菜,大老遠回家一趟取小本。母親見了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我看你真是‘本本主義’?!?/p>
這就是我的父親,一個樂觀豁達,但有時又迂腐得可愛的怪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