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亞菲
中國是世界的新聞中心之一
中國也許是個好話題。這個擁有世界上最多人口的國家,盡管近年來以各種方式努力融入世界,甚至高調(diào)地站到世界舞臺聚光燈下——加入WTO,爭取奧運會承辦權(quán),東南亞賑災,以及最近的幾起國際商業(yè)并購案——就如《時代》周刊亞洲版主編邁可·伊洛特所評價的那樣:“近些年來,中國是世界的一個新聞中心?!笨蓪τ谖鞣饺?,遙遠的東方對他們來說仍然是陌生的。他們把握不住這個古老又嶄新的國家的脈搏,也難以按傳統(tǒng)基調(diào)給它下一個定義:中國究竟是“龍”,是“睡醒的猛獅”,還是冷戰(zhàn)陰影下的“紅色國家”?
商業(yè)觸角敏感的《財富》拔得頭籌,以整期124頁、十幾萬字的容量,開了“中國報道熱”之先河。 2004年10月出版的一期雜志給中國下了個定義:正塑造著世界經(jīng)濟的神話。文章寫道:隨著過去25年的發(fā)展,中國已經(jīng)成為世界經(jīng)濟中最強大、最不可預測的力量。之后是《華爾街日報》。這張被認為一向態(tài)度偏保守的報紙,去年 10月推出中國報道特輯,出人意料地高調(diào)宣稱:中國改變世界。
英國《衛(wèi)報》連續(xù)7天,刊出六十多個版面的“中國??薄!都~約時報》沒制作特輯或?qū)??,卻在今年5月22日的評論版中,登出專欄作家尼古拉斯·克里斯托弗的文章《從開封到紐約——輝煌如過眼煙云》,標題居然用了中文。在《紐約時報》辦報史上,此番舉動前所未有。
令人注目的還有BBC和CNN的“中國周”,每天以幾十種語言向全世界報道中國。另一個亮點是美國《新聞周刊》的“中國世紀”,以21個版面詢問“未來是否屬于中國?”以這樣的篇幅來報道外國,幾乎除伊拉克之外絕無僅有。此外,《經(jīng)濟學人》、《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新共和》等,也相繼推出有關中國的封面報道和專輯。最新的要算《時代》周刊“中國新革命”的封面報道。
像是一個“合謀”,幾乎歐美重要的報紙、雜志、電視,都在這一輪“中國報道熱”中登場。
在中國,才知道中國有多重要
種種跡象表明,西方媒體對中國由冷而熱,關注已非一兩天。也許,從中國入世談判代表團在會議桌上得勝,從“made in China”擠滿美國超市的貨架時就開始了。
毋庸置疑,經(jīng)濟發(fā)展是最大內(nèi)推力。但似乎又不單單是經(jīng)濟。
有一個可以比照的例子:印度,中國近鄰,相近的人口,同樣被視為“正在崛起”的發(fā)展中國家,但在西方媒體中出現(xiàn)的頻率,遠低于中國。
“我想,一方面可能是因為目前中國的影響力超過印度,另一方面,中國對美國讀者來說更加神秘?!薄缎侣勚芸返纳の鞲ミM一步解釋:相比而言,印度、日本更加簡單,而中國卻是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有時候顯得更有趣,有時候也感覺更可怕。那對美國讀者來說,非常具有吸引力?!?/p>
這是問題的癥結(jié)。在他們看來,中國在它現(xiàn)代化的進程中,顯示出如此復雜的多面性。一邊是經(jīng)濟上的全面革新越來越“靠近西方”,一邊是政治體制的核心從未改變;一面是社會積弊問題重重,一面卻能保持穩(wěn)定和經(jīng)濟增長奇跡。它不按常理出牌,卻得到超出預料的結(jié)果。
總之,這不是一個按照西方邏輯思考的國家。它站在西方體系之外,不受控制,捉摸不透。
西方人對中國的感情,同樣微妙而復雜。一個詞大概能概括:喜憂參半。喜的是崛起中的中國,正成為最廉價的加工廠和最大的消費地,對世界經(jīng)濟發(fā)展推動顯著。憂的是,它的未來將走向何方?是敵是友?
“中國的上升將要改變世界。但,那究竟更好還是更糟?”《時代》周刊在它的特別報道中這樣提問,顯然也沒找到答案。
“中間路線”審視中國
可能那些關注中國的西方記者們都在做一個嘗試:展現(xiàn)一個不同印象的中國給西方人;向西方世界打開一扇觀察中國的窗。
這些精通中文,在中國生活數(shù)年甚至數(shù)十年的西方記者們,試圖通過他們的努力,打破西方人對中國的刻板成見——中國百姓特別窮困;或糾正對中國的誤讀——中國已經(jīng)步入發(fā)達國家。
“中國是非常復雜的國家,不能很簡單地認為中國發(fā)生的一切都很好,或者發(fā)生的都讓人擔憂害怕?!鄙の鞲ヮD了頓,說,“我們需要一個中間路線?!?/p>
非黑即白,這種簡單的二分法,已經(jīng)鮮為今天的西方媒體所用。北京外國語大學新聞與傳播系主任孫有中教授認為,近年來西方媒體的變化,總的方向朝著“更多理解,更為客觀”發(fā)展。
“總的來說,西方媒體對中國經(jīng)濟成就的態(tài)度比較積極、正面,但在政治報道領域,負面、消極和批評的聲音比較多?!睂O有中教授說,這部分由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差異造成,這種對立在一定時間內(nèi)不會消失。
《紐約時報》最近一個關于艾滋病的報道給孫有中教授留下了深刻印象,報道中大篇幅介紹政府關注艾滋病防治工作,表現(xiàn)了中國政府在艾滋病工作上的好姿態(tài),比以前一些西方媒體慣于諷刺、挖苦顯得友善。
《時代》周刊的“中國新革命”一組報道,從政治、經(jīng)濟、文化、環(huán)境各方面報道中國,有褒有貶,更多是思考和展望。比如談環(huán)保,也贊揚逐步形成新的公民社會的趨向。
“我們盡量想從中國的觀點、中國的立場來看問題,然后解釋給美國人,中國本身是怎么認識這些問題的?!贝私M報道的策劃人、《時代》周刊主任助理丁達·伊洛特表示,他們更趨向于得到積極的結(jié)論。
觀察家們相信,這些改變是中國向世界敞開胸懷,并自我調(diào)整后的結(jié)果?!拔鞣矫襟w對中國的看法,雖帶著他們自身的價值判斷,但也可以提供中國一個自我檢省和觀照的新角度,有益于中國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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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不要犯“革命的幼稚病”
“外刊報道中國熱”在今年達到了高潮。而看到這些充斥著溢美之辭的報道,我們的媒體就異常激動,這是犯了“革命的幼稚病”。
這些刊物都是我們眼界中的一流紙媒,但他們都把視線聚焦于中國,試圖把中國捧為“超級大國”的時候——該留神的是,他們只不過是披著華麗外衣的“紙老虎”而已,仗著自己在西方的話語權(quán),爭先恐后地為他們的商人定義陌生的中國,做鋪路搭橋之工作以繼續(xù)維系他們的廣告主眼球——在他們的立場,在此時不提中國就不是主流刊物。而僅僅通過一個封面報道或一些煞有介事的報道,這些“紙老虎”便獲得在中國大江南北口耳相傳的傳媒品牌宣傳效應,這算是暗度陳倉之計。
聯(lián)想起錢穆先生當年在對東西方文化作比較時,認為對于西方,“中國人所羨者,實乃西方科學應用之效果,非西方科學精神發(fā)明之源頭也。近百年來之中國人,遂以其急功近利之淺薄觀念,自促其傳統(tǒng)舊文化之崩潰,而終亦未能接近西方新文化之真相”。
難怪,錢穆先生老早就嘆道:“非驢非馬,不中不西,輾轉(zhuǎn)反復,病痛百出?!?/p>
《參考消息》:平心而看
中國人有強烈要把自己放到世界格局中去的愿望。而在這個認識世界的過程當中,世界也在認識中國。
中國同樣很希望得到世界的理解。但是他們往往感到無可奈何的,是外國媒體,特別是西方媒體要么對中國不夠關注,要么所關注的不是中國所希望他們關注的,又或者關注的方式在中國人看來是片面的,甚至帶有成見的。
這幾個月以來,多家外國媒體都以相當?shù)钠?,用專題的形式集中深入地報道中國。這些媒體這么做的出發(fā)點,其實也是漸漸地把中國放到世界的格局里來。雖然對于中國的許多做法,它們?nèi)杂胁煌庵?,但事實是,外國人對中國的改革開放參與已經(jīng)越來越深,中國人和 外國人的利益重疊的范圍越來越大,更加關注中國是必要的。
中國重視自己的國際形象是好事,但表現(xiàn)充分自信的方式,可以是不以這些外國媒體的報道為喜樂,不必因別人的重視和肯定而手舞足蹈,因為別人的批評而感到委屈或憤怒,重要的是中國自己把握分寸,對于這些報道進行了怎樣的反思。中國的發(fā)展和改變是個漫長的過 程,外國媒體對中國改觀也需要時間。外國媒體的報道,哪怕是批評,哪怕有的還帶有偏見,其實放開胸懷,可以換個角度,把它們都當做是在幫助中國了解別人怎么看它,甚至也促進中國人的自我了解。用怎樣的心態(tài)來看待這些外國媒體的眼光,其實也反映了一個社會有多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