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刀客

出生貧窮的張玉舜，從一個普通工商干部一路官至蘭州市市長。后來，張玉舜因工作原因被調離市長崗位。他將自己大權旁落的原因歸咎為市委書記的作祟，于是動員妻子和女兒一起，在全市收集市委書記違規(guī)違紀的證明材料，并向相關部門進行了舉報。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在相關部門調查市委書記的同時，自己也東窗事發(fā)，結果他和書記雙雙被“雙規(guī)”。2005年6月2日，張玉舜被正式逮捕……

兩巨頭爭權奪利，自詡清廉的市長最終落敗

今年62歲的張玉舜，甘肅白銀市人，當年大學畢業(yè)后到蘭州市商業(yè)局工作。張玉舜家庭出身貧窮，工作認真踏實，業(yè)務水平也比較高，在單位很受同事和領導的好評，因此，他剛40歲就當上了蘭州市商業(yè)局局長。1992年，張玉舜被提拔為蘭州市副市長，2000年，又被提為市委副書記、代市長，3月，正式當上蘭州市市長。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睆堄袼串斏仙虡I(yè)局長后，圍在他身邊求他辦事的人越來越多，他的妻子和兒女也經常會享受到與平常百姓不一樣的待遇。而張玉舜的腐敗也正是從此時開始的。

在當上商業(yè)局局長之后不久，一個老鄉(xiāng)委托他給搞一批蘭州當時緊俏的貨物，他礙于人情就簽了一個字。想不到事后別人給了他一個信封，當他惴惴不安地打開信封，赫然發(fā)現(xiàn)里面是2000元現(xiàn)金。就是這2000元現(xiàn)金，讓他提心吊膽地過了幾個月。但后來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讓張玉舜的膽子也越來越大。開始有意干一些“順水人情”的事情，自己自然也撈了不少好處。隨著官位的上升，他得到的好處也就越來越多，自己的妻子女兒也得到越來越多的實惠。

而在張玉舜當上市長以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和蘭州市委書記王軍的思想總是合不上拍，他的想法經常被對方否定。而自己手下的一些副職有的時候更寧愿聽王軍的，而不愿意聽他的。當時張玉舜還覺得沒有什么，直到2000年7月，蘭州市一家大型企業(yè)的生產線落成典禮上，這家企業(yè)事后給一些主要嘉賓每人發(fā)了一個紅包。幾天后，張玉舜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聽說，自己的紅包要比王軍的少，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真還是假，但是他覺得這絕對有可能，他開始失落了，他覺得在西北這座大城市里，如果不當上一把手，一切都要受到欺負。

2001年3月，蘭州一個知名企業(yè)老板找到張玉舜，想拿到蘭州一片老城區(qū)的開發(fā)權，給他送了8萬元現(xiàn)金。事后，在市委常委會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張玉舜提出讓這個老板來開發(fā)，其他常委幾乎都沒有意見，但是王軍卻極力反對。最終張玉舜沒能為老板辦成事，只好灰溜溜地將好處費退回去。

而不久，這片老城區(qū)的改造工程落入王軍推薦的一個老板的手中。張玉舜聽說王軍在這個工程上得到了很多實惠，于是他對王軍的意見更大，并開始公開反對起王軍。

從此，只要王軍在工作上提出什么主張，不管王軍的意見有多好，張玉舜都要從中挑一點毛病來。時間久了，王軍對他的意見也越來越多，因此兩人的矛盾不斷激化。

張玉舜苦于抓不住王軍的把柄，因此他只能將這種怨恨窩在心里。在跟王軍明爭暗斗的同時，他開始注意調查外面對王軍的一些傳聞，有什么風吹草動，他甚至不惜親自前往查證，希望早日找到確鑿證據，拿住市委書記的軟肋。

不久，張玉舜得到一個“可靠”的消息，王軍從當時炙手可熱的甘肅首富張國芳那里得到了很大一筆好處費。張玉舜又嫉妒，又是高興。嫉妒的是自己雖然也曾經從張國芳那里得到一筆好處，但遠遠沒有王軍多。高興的是這次他有“確鑿”的證據，只要王軍再對他說三道四，他就有了殺手锏。

但是，王軍并不像張玉舜想像的那么怕他。2001年10月，在一次常委會上張玉舜和王軍兩人為一件工作上的事情吵鬧起來。會后，張玉舜氣憤地對王軍說：“你身上不干凈，小心我將你送進監(jiān)獄……”想不到王軍并不怕，回敬他的是：“我要將你送進監(jiān)獄……”

畢竟自己身上也不干凈，張玉舜開始心虛了。自己能掌握到王軍的材料，王軍也可以拿到他的材料啊，因此他也不敢再那么囂張了。就這樣，蘭州市委市政府里因為沒有了他倆的吵鬧顯得平靜了很多，但在暗地里，兩人都沒有放棄對對方的監(jiān)控。

而就在張玉舜和王軍矛盾逐漸升級的時候，2001年底，蘭州市的出租車司機鬧出罷工事件，給蘭州市民生活帶來很多不便。事件發(fā)生后，王軍和張玉舜雙方互相指責，矛盾激化。隨后在蘭州市十二屆人大常委會第33次會議上，王軍明確表示不再支持張玉舜的工作。張玉舜隨即在之后的投票表決中落選，并辭去蘭州市市長職務，于2002年1月調任省人大擔任副秘書長（2003年4月后任秘書長）。

在這場權力爭奪戰(zhàn)中，心有不甘的張玉舜就這樣敗下陣來。

全家動員去取證，舉報市委書記的原市長也被“雙規(guī)”

張玉舜從商業(yè)局的一個小小科員，到蘭州市的市長，他幾乎沒有失敗過。而現(xiàn)在卻敗得這樣“一塌糊涂”，他覺得這是王軍在利用手中的職權，將他弄下馬的。內心除了深深的失落，就是對王軍的痛恨。

人走茶涼。2002年春節(jié)，剛調到省人大的張玉舜明顯感覺來給自己拜年的人少了，甚至還沒有當年他當商業(yè)局局長時拜年的人多。張玉舜一邊感嘆世態(tài)炎涼，一邊繼續(xù)“反思”造成今天結局的原因，這使他對王軍更加仇恨，決心要和他斗到底。

在人大工作，遠遠沒有當市長那么繁忙，于是張玉舜決定，利用空余的時間重新搜集王軍的證據，在他的眼里，王軍肯定有問題的。

為了搜集更多證據，張玉舜將妻子劉雅麗和女兒張慶芳叫在一塊商量。自從張玉舜離開市長崗位后，劉雅麗與女兒也難享受以前的榮華富貴了，所以對張玉舜的這種做法表示支持。

這之后，劉雅麗和張慶芳就成天在社會上搜集關于王軍的一些閑言雜語，只要一聽說王軍的不是，母女倆就特別興奮，就刨根問底，讓對方說個清楚。為此，被問的人經常嚇得慌忙躲開，生怕她們是便衣。如果在調查過程中遇到了什么麻煩，張玉舜就動用自己的社會關系，親自出馬。

2003年5月，社會上有傳說王軍跟蘭州一個漂亮的主持人有不正當?shù)年P系。張玉舜顯得特別興奮，于是讓劉雅麗和張慶芳找到那個主持人的單位，全天候進行跟蹤。結果幾天后，這位主持人竟認出了劉雅麗這個曾經的市長夫人，不清楚狀況的她就主動和劉雅麗打起招呼，嚇得劉雅麗趕緊跑了。

張玉舜在知道這件事情后，趕緊讓妻子和女兒撤退，自己找了幾個過去的下屬繼續(xù)去跟蹤調查。他給“調查組”支付了20000元的活動經費，許諾如果這些人將證據找到了，還可以得到他的重獎。

但是一個月下來，“調查組”什么證據也沒有收集到。張玉舜又開始怪罪手下沒有本事，并親自出馬。但是花費了幾十天時間，什么證據也沒有搜集到手上。但是，他堅信“無風不起浪”，他雖然收手，但是其手下的調查“工作組”仍然在開展工作。

春節(jié)是當官的“發(fā)財”時間，2004年春節(jié)，張玉舜決定利用這個時段來抓住王軍的把柄。在春節(jié)前后那一個月，其一家人顯得特別忙碌。在張玉舜的眼中，春節(jié)各個企業(yè)給領導“拜年”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一些企業(yè)、老板還專門制訂了“拜年政策”。張玉舜就利用自己的關系網，打聽這些“政策”。而劉雅麗和張慶芳就在王軍以及和王軍關系密切的幾個副書記、副市長的家附近觀察，由于拜年的人都是在蘭州有頭有面的人物，她們將“拜年”的人一一做上記錄。

經過近兩年時間的努力，張玉舜搜集了王軍以及跟王軍走得很近的一些官員違規(guī)違紀的一些材料，足足有100多頁。

而就在張玉舜尋找時機將這些資料交給有關部門的時候，2004年5月，號稱“蘭州首富”的張國芳突然被中紀委帶走“協(xié)助調查”。張玉舜自然知道張國芳發(fā)家的背后除了自己的努力外，就是一些政府官員在中間得到了好處，給予了一些“優(yōu)惠”政策。張玉舜覺得這是搞垮王軍的最好時機，于是連夜寫了舉報信。但是，考慮到自己也曾經在張國芳那里得到了好處，舉報信寫好后，他又不敢寄出去。

張玉舜立即又去找了幾名十分要好的朋友商量，朋友們給他出主意說：“中紀委調查肯定是有目標的調查，你離開蘭州市市長崗位已經兩年了，目標肯定不會鎖定你，而是鎖定近兩年在位置上的領導……”

聽了朋友的話，張玉舜鼓足勇氣，匿名將舉報信寄給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

2004年9月，甘肅省以及蘭州市幾大領導班子召開一個會議，這次會議主題就是說蘭州“張國芳案”涉及到很多蘭州市的官員，要求大家要廉潔奉公，遵紀守法。在會場上，張玉舜沒有看見王軍的身影，他當時心里就明白了，王軍可能出事了。會議結束后，他又得到一個可靠的消息，王軍正被隔離審查。當天晚上，張玉舜就帶著一家人在飯店設宴慶祝。

而此時張玉舜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他的舉報信里涉及到的行賄人張國芳和賈仲瑚在接受中紀委調查時，供認出他們當年給張玉舜和蘭州市其他官員以及家人行賄的事實。2004年10月，一心想將王軍搞垮的張玉舜竟然先被“雙規(guī)”，并成為中紀委直接查辦的要案，甘肅省檢察院設立了專案組對這個案件進行調查。

當然，張玉舜一心要舉報的王軍也在他被“雙規(guī)”后不久被撤職，并受到“黨內警告”處分，不久也被“雙規(guī)”。

“拔蘿卜帶出泥”，在調查這個案子時，查出了包括時任甘肅省政協(xié)副主席、蘭州市原市長朱作勇等（即張玉舜的前任市長）以及當時分管城建、旅游的副市長楊在溪等“有問題”的官員上百人，在整個甘肅省掀起了廉政風暴。

串供耍潑抵制調查，落網市長演繹“小丑”瘋狂

曾經貴為市長的張玉舜被“雙規(guī)”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開始跟調查人員大?！盁o賴”：他天天在看守所大呼自己“冤枉”，稱自己沒有收取賄賂。而他雖然天天在叫，但是心里有數(shù)的他一面想方設法跟外面聯(lián)系，找當年給他行賄的人進行串供。

張玉舜畢竟是一個高官，有的人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問題，總是要想辦法來“救”他，因此盡管他被羈押，但是總還是有人能通過各種關系來看守所探望他。

在看守所，張玉舜經常以寫交代材料為名，要來紙和筆。然后隨便寫些對辦案人員來說沒有作用的“材料”，用節(jié)約出來的紙寫成字條，悄悄給妻子和女兒通報情況，安排外面的串供工作。

看守所外，張玉舜的妻子劉雅麗和女兒張慶芳在他的指揮下，挨家挨戶拜訪當年給他行賄的人，給別人寫“借條”，將當年所收取的賄賂全部改成借款。

在她們母女倆的斡旋下，有一半的行賄人都收下“借條”，但是還有一半也是數(shù)額巨大，一家人惶惶不安。張玉舜于是加快遞字條的速度，想利用自己的“關系”將事情給擺平，正因為他的這些活動干擾，檢察院的偵破工作一下子陷入了被動。

中紀委和甘肅省檢察院已經考慮到張玉舜在蘭州呆的時間長，在蘭州熟人多的因素，很快將他的案子移交給定西檢察院進行辦理。但是，張玉舜還是想著法子向外面遞條子，通融關系。2004年12月中旬的一天，值班的一名武警戰(zhàn)士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張玉舜一張還沒有送出去的字條，立即將這張字條交給了專案組，專案組立即對其女婿家進行了搜尋，結果發(fā)現(xiàn)10多張“借條”……

很快，劉雅麗和張慶芳被公安機關監(jiān)控，同時張玉舜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四川綿陽某縣看守所，進行異地羈押。

當送張玉舜的車翻過秦嶺進入四川境內后，張玉舜知道這次是真的完了,他這才在送他的民警面前掉下了眼淚。路上，他不停地問身邊的民警，什么時候能將他送回甘肅……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擔心。

當押送車隊到綿陽后，車子又轉入了一條縣道，張玉舜越發(fā)緊張，不停地向民警要煙抽，從綿陽到那個縣城一個小時的車程，他一共抽了12支香煙！

但是，他仍然心存一絲僥幸，天天向看守所的工作人員要法制類的報刊閱讀，而他閱讀并不是為了從中汲取教訓，而是關注蘭州其他幾個人的下落。而定西檢察院工作組的同志到看守所來了解情況時，他總要問工作組的同志：“你認識定西的某某嗎？他是我的最好的朋友……”一天，他還對辦案的工作人員承諾，如果能給甘肅的親戚帶一個信，不論今后他能不能出來，都給對方一定的好處，結果辦案人員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經過3個月的調查取證，很快檢察機關就查明張玉舜在擔任蘭州市市長期間，甘肅大陸橋房地產有限公司送給他6萬美元；蘭州黃河實業(yè)發(fā)展總公司賈仲瑚送給他25萬元人民幣；2004年春節(jié)前后，浙江東陽某建筑公司蘭州分公司為承攬工程，以拜年名義送給其10萬元。此外，張玉舜的妻子、女兒各收受甘肅首富張國芳送來的10萬元，前后收取賄賂共計80余萬元。

看自己無力翻身，張玉舜又開始玩新的花招——天天稱自己有“心臟病”。5月16日，甘肅省檢察院以涉嫌受賄罪決定逮捕張玉舜。但張玉舜以“身體健康狀況不適”、其行為不是受賄犯罪，并稱其有舉報立功表現(xiàn)，拒絕在逮捕證上簽字，要求“取保候審”。

針對張玉舜提出的要求，甘肅省檢察院立即對張玉舜的身體進行醫(yī)學專業(yè)檢查。結果還沒有走進醫(yī)院，張玉舜的臉色已經變了，頭上開始流汗，雙腿開始發(fā)抖。后經過醫(yī)院對他進行全面體檢，其身體雖然有一些小毛病，但是基本健康，不符合“取保候審”的條件。

2005年6月2日，甘肅省檢察院首次啟動人民監(jiān)督員監(jiān)督程序，上午9點，幾名人民監(jiān)督員來到甘肅省檢察院，對張玉舜涉嫌受賄犯罪不服逮捕決定一案進行了監(jiān)督，經過兩個小時的討論，決定對張玉舜正式實行逮捕，這次，當辦案人員將逮捕決定書送達張玉舜的手中時，張玉舜再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來為自己開脫罪行了，當時就低下了頭。

8月25日上午9時，張玉舜涉嫌受賄一案在定西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最后，法庭決定將擇期對此案進行宣判。等待他的必然是法律的嚴厲制裁?。ㄎ闹袕堄袼雌夼疄榛?/p>

（責編/俞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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