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璞

梔子花開的時候，正值江南的梅雨季節(jié)。

那年我第一次去杭州，恰巧正遇上這么一段陰雨連天的日子。不論大街上，還是公共汽車?yán)铮教幎紡浡鴿皲蹁醯目諝?，就連下榻的小旅館里的被子也似乎潮潮的，仿佛用勁一擰，都能擠出水似的。

本想借此機(jī)會，好好去看看向往已久的西子湖的，可這不盡人意的綿綿細(xì)雨，卻掃了我的興致。

不管怎么說，既是第一次到杭州，西湖總還是要去的。好在住的地方離西湖不遠(yuǎn)，于是抽了個空，準(zhǔn)備簡單地隨便看看，也算不枉此行。

因是雨天，游人自然很少。走在湖邊的馬路上，不時有幾輛汽車緩緩地從身旁駛過，也偶有幾位游人撐著傘，不慌不忙地沿湖畔走著。整個西湖被灰濛濛的天空和淅瀝瀝的雨水包裹著，看不清對岸，更看不見遠(yuǎn)處，只朦朦朧朧地看見前面不遠(yuǎn)處的湖堤隱隱約約地伸向遠(yuǎn)方，消失在如煙似霧的細(xì)雨里。

沿著湖堤，越往里走，越顯靜謐。堤上沒有一輛汽車，游人也更少了。堤的兩旁是兩排長長的垂柳，柳與柳之間則是一簇簇翠綠的梔子。低垂的一條條柳絲隨著柔柔的輕風(fēng)裊娜地舞著；白玉般的梔子花，不知是被晶瑩的雨點(diǎn)吻得還是被風(fēng)兒拂得正微微地顫著。細(xì)看那梔子花兒，有的緊緊裹著碧碧的綠袍，宛如傣家姑娘身著的筒裙；有的身穿白綠螺旋相間的花衣，微微張啟著小嘴，好似羞答答的美人微啟的笑口‘還有的綻開著潔白潔白的花瓣，像是一個熱情奔放的姑娘旋轉(zhuǎn)。著的舞裙，渾身飄散著濃濃的香氣。近處堤畔的湖水中，是一大片荷田，那一張張圓圓的荷葉，仿佛撐在雨中的一柄柄綠傘。更有那么一兩枝粉紅色的荷花苞兒，早早地從綠綠的荷田中探出頭來，沐著細(xì)雨，而那微微彎曲著的花枝，又宛若一位亭亭玉立、楚楚動人的少女。

沒想到這雨中的西湖卻別有一番韻味。

天依舊是灰濛濛的，雨則不像先前密密匝匝地打在湖面上，濺出一個個圓圓亮亮玻璃球似的水泡那么大了，也不是噼噼啪啪，如匆匆的腳步那樣急了。細(xì)細(xì)的雨線微斜著、稀疏地穿過水面，只漾出一圈小小的漣漪；落在闊大的荷葉和窄小的柳葉上，發(fā)出“沙、沙、沙……”的細(xì)碎聲響，在這寂靜的山水之間，卻顯得那么清晰、那么柔和。

漸漸地，鉛灰色的天空有些泛白，而雨則更小了。湖面上風(fēng)微波平，不細(xì)看，已看不出落雨的痕跡?；野咨奶旃庀?，湖水平靜得宛如一匹光光亮亮的銀色綢緞，好看極了。稍稍抬起頭，一股像雨像霧又像風(fēng)的毛毛細(xì)雨拂在臉上，涼涼的、酥酥的，令人好不愜意。

舉目遠(yuǎn)眺，遠(yuǎn)處郁郁蔥蔥、綿延起伏的山影若隱若現(xiàn)；不遠(yuǎn)處細(xì)細(xì)長長的湖堤和堤上的一株株垂柳以及古樸雅致的亭橋影影綽綽；近處被雨水沖洗得鮮綠鮮綠的荷葉，隨著微風(fēng)緩緩地、不停地?fù)u曳著、輕舞著。整個西湖連同周圍青翠的山巒，都沉浸在這如紗的霏霏煙雨里，朦朦朧朧，清新淡雅，愈發(fā)顯得嬌羞、秀美，動人心魄，仿佛云霓縹緲的人間仙境，更像是一幅濃淡相宜的水墨山水畫。

原來西湖的雨景竟也這樣美!

“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許是這青山秀水撥動了詩人的心弦，使之吟唱出了這令人心醉的千古名句。而同樣令我為之動容、動心、動情，似夢幻一般的煙雨中的西湖，竟也讓不擅文筆、不通平仄的我，禁不住要吟上一首《煙雨西湖》：“千絲萬線繡綺羅，輕風(fēng)拂綠舞婆娑。紅蓮梔子悠馨沁，莫道西子不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