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鳳

常聽人說，如果讓我重來一遍，我一定如何如何……每次聽到這些話，總是很想立刻告訴對方：“夠了！”如果無視我陰晴不定的臉色仍舊喋喋不休，我會控制不住自己脾氣：“是哦？要不要找臺時光機送你回到過去？還是用小?！的任茵A湃媚憒┧笫笨?？?/p>

“如果可以重來”的假設永不成立，因為不可能。既然如此，何必廢言？發(fā)牢騷都不必，沒有當日的青澀幼稚，何來今日的圓滿成熟。吃一顆饅頭不飽，兩顆不飽、三顆不飽……第五顆吃飽了，要感謝的是每一顆饅頭，而不僅僅是第五顆。

一位女性長輩怨嘆，當日苦哈哈的追求者，咸魚翻身意氣風發(fā)，反觀父母精挑細選的良人今日卻相形見絀，不禁怨天怨地怨命運！“當初要不是父母極力反對，今天我就是好命的老板娘了！不用在這兒氣身勞命！”“是哦？不見得吧？如果當初他娶的是你，恐怕他的命運就此改寫也不一定！您說是嗎？”當然我們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不歡而散。

怪自己天生反骨、不吐不快。得罪人是必然，有朝一日不幸犯小人，被暗中狠捅一刀也是種瓜得瓜，怨不得誰。

反過來想，舊時代女性一生命運無權自己做主，只能憑父命母命天命加上祖宗保佑，也是可憐，自己不免太刻薄了些。

自家弟弟英俊瀟灑，身高一米八，活脫脫是仕女雜志走出的男模，無奈家無恒產，只是個平凡本分的上班族，曾有女友一名，高挑美麗也胸無大志，一心只想釣個金龜婿過浪漫幸福的下半生。弟弟雖專情三年如一日將她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呵護備至，走出去無人不贊嘆好一對金童玉女！這段感情卻是看來不像可以放長線的績優(yōu)股，反倒像是隨時可能爆出危機的地雷股。

于是兩人感情看似穩(wěn)定，卻常耳聞他女友爸爸來一句：“四輪的不愛，偏去愛騎兩輪的?！蔽覍Φ艿芾湫Φ溃骸八妮?？是要他女兒嫁殘障嗎？”女友媽媽也一句：“那么一大家子人，兩個姐姐一個嫁不出去、一個又離婚回來了，看你以后怎么辦哦？”好像我們家是個恐怖的蛇窩，一個個伸出長長的舌信要將他倆吞食殆盡、尸骨不存。

果然從古至今，貧窮都是一種可怕的疾病，令人避之惟恐不及，尤其是吾家有女初長成，更要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慎之！慎之！

常常哭哭啼啼也不是辦法，畢竟我們家真的無能去建造一個萬里長城讓她名留青史。只有一個古意的老媽子從年輕被厲害的婆婆嚇破膽，發(fā)誓不讓自己的悲劇重演。老媽子偷偷問我：“他們有沒有要結婚?。俊薄案陕?？他們結婚你要出錢哪？”“沒有??！”“生小孩你要帶哪？”“沒有??！”總是一臉無辜相，我猜老媽子有一顆少女心?！澳悄氵€問？要結自然會結，不要管人家太多啦！免得被人家討厭。老年人身體顧好最要緊，其他的讓他們少年的自己去打算啦！”老媽子吃素吃久了，不太喜歡跟火爆浪女說話，怕辣。

既然不敢有意見，只好順她及她父母之意將弟弟由男朋友升華為好朋友，就如同聰明又有辦法的先生將老婆升格為大老婆，道理是一樣的。

年輕漂亮的女孩最不愁的就是大把大把的追求者，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如義勇兵團前仆后繼。一陣混亂之后雀屏中選的最佳男主角是一汲汲營營、家有恒產、既沒有討厭的姐姐妹妹也沒有兄弟們爭家產的有為青年，對她更是殷勤體貼到沒話說，簡直太難得了！這東床快婿想必可以許她一個幸福的將來。

最重要是可以放過舊人別再讓他當備胎了吧？

沒想到深夜電話依舊擾人清夢，浪漫愛情沒有眼淚調味怎算浪漫？“媽媽說他一米六四怎么見人？”女人眼大無神胸大無腦可能有些根據，這女人老談不完的戀愛，還要人陪她團團轉才開心？沒有愛情女人當真不能活？那么閑怎不去慈濟當義工？不然去念點書貢獻所學也好，再不成快快找個大戶結婚生子，憑她細腰豐臀葫蘆身形的優(yōu)厚本錢生個半打一打絕對游刃有余，反正……做什么都好，就是別再打擾我們了吧！工作之余，我只求是個英英美黛子。

我把這救火隊、火山孝子、備胎、我的弟弟叫來。

“看來你人高智商卻不怎么高?！薄昂我砸姷茫俊薄耙驗槲镆灶惥?。她很笨！”“？”“她的痛苦在于她不懂得欣賞，而且太愛鉆牛角尖。跟你在一起時拚命擔心你的窮，跟那位在一起時又拚命擔心他的矮。為什么不看到你的英俊瀟灑、看到他的多金多銀呢？”

”像你老姐我呢有男朋友就好好享受兩人世界，男朋友跑了呢就自由自在也快樂得不得了。你呢也別瞎攪和了！好好找個不嫌棄你的對象早日結婚生子修成正果才算功德圓滿。當真是舊情難忘？”“倒也不是?！薄澳怯质菫樯?？”

“是因為……”我的弟弟挑了挑兩道濃眉，桃花眼不懷好意地閃了閃：“因為她雖然不聰明！可是身材實在太好！”

我當場一陣暈眩，勉強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修練了三十多年的武功差點真氣盡失吐血身亡。原來那個笑話是真的，我一直以為那只是個笑話：董事長征求秘書，有三人進入決選，Ａ小姐氣質出眾美麗大方，Ｂ小姐資歷豐富能力一流，Ｃ小姐剛從學校畢業(yè)難掩生澀，但最后董事長選了Ｃ小姐，為什么呢？只因她身材曼妙。

現代女性到底該如何為自己定位？我的生命我的追求我的堅持是否只是一廂情愿？讓我想想……

嗯！努力賺錢好像比討好男人容易，也許找家健身房練練曲線可能會有更多吃飯的機會，或者找個倒霉鬼嫁他吃他睡他如何？

（選自臺灣《打開抽屜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