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宇

“文化大革命”初期被炒得沸沸揚揚的“陳里寧反革命案”已經(jīng)過去38年了。為了澄清這件已被忘卻了的事件，我作為當事人愿把這個案件的原委說出來，給后人留下一點歷史資料。

“反革命要犯”到“反劉少奇英雄”

陳里寧原是湖南省湘潭縣委辦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員。從20世紀60年代初期起，他就給中央寫信、撰寫文章批判劉少奇，說劉少奇是“修正主義者”。后來，他被公安部門立案偵查，并作為反革命要犯從湖南移送公安部繼續(xù)審查，再后來被關進北京秦城監(jiān)獄。大約在1965年，公安部認為陳里寧有精神病，遂把他從監(jiān)獄轉(zhuǎn)到北京安定門外的精神病醫(yī)院安定醫(yī)院(“文革”初改名為紅衛(wèi)醫(yī)院)治療。

“文化大革命”開始后，一些高等院校的紅衛(wèi)兵，不滿足于在本校造反，于是便殺向社會。他們了解到當時蘇聯(lián)克格勃迫害政治犯的一種重要手段就是把“不同政見者”打成“精神病人”，關在精神病院加以迫害。受到這個啟發(fā)，這群紅衛(wèi)兵就到精神病院查找這類病歷，并以此為理由去造政法部門的反。

大約在1966年底，駐扎在紅衛(wèi)醫(yī)院的清華大學紅衛(wèi)兵和紅衛(wèi)醫(yī)院的造反派，查出60年代以后的一些情況，加以渲染，向中央文革小組反映。1967年初，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王力和戚本禹到紅衛(wèi)醫(yī)院找清華大學紅衛(wèi)兵和紅衛(wèi)醫(yī)院的造反派開座談會，了解情況。

后來，戚本禹向我介紹了座談會的情況。戚本禹說他們在精神病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因為寫信、寫文審批判劉少奇，而被公安部門抓起來關在精神病院的人，這個人叫陳里寧。據(jù)陳里寧的主治醫(yī)生說，陳里寧沒有精神病，因為反對劉少奇而i娌到關押迫害。他們見到的陳里寧神志很清楚，談吐也很有條理，根本不像精神病人。戚本禹贊揚說，這個人很了不起，那么早就看出劉少奇是“修正主義者”，他自愧弗如。戚本禹又說，據(jù)清華大學紅衛(wèi)兵說，陳里寧的文筆不錯，能寫文章，他想把陳接出來，找個安靜的地方，叫陳寫批判劉少奇的文市，說這種人可以現(xiàn)身說法，批判一定很有力度。不過，戚本禹擔心陳里寧被關在監(jiān)獄好幾年，又在精神病院受折磨，身體情況怎么樣?能不能出院?出來后能不能寫文章?這些讓我同造反派和主治醫(yī)生商量。

1967年1月初，我第一次去紅衛(wèi)醫(yī)院，向陳的主治醫(yī)生及護士傳達了戚本禹的意圖。他們表示，陳里寧沒有精神病，但由于長期大量用藥，對這些藥物有了依賴性，不過出院沒有問題。

我把商量的結果向戚本禹作了匯報。戚本禹讓我考慮找一個適合的單位接收陳里寧。我最先考慮的是我的原單位馬列主義研究院．戚本禹同意了，后來又變卦了，改到人民日報社，他說已經(jīng)同唐平鑄(“文革”開始后人民日報社的負責人)說好了。

人民日報社那邊安排停當，我同陳里寧的醫(yī)護人員聯(lián)系好，便去紅衛(wèi)醫(yī)院接陳里寧。那天，在紅衛(wèi)醫(yī)院一個小會議室召集了有一二十人參加的會，除陳里寧外，部分醫(yī)院造反派和淌華大學的紅衛(wèi)兵也參加了會議。我在會上把接陳里寧出院寫文章的意思說了說，然后又把戚本禹送的棉衣、我送的[日絨褲交給陳里寧，會場報以熱烈的掌聲。這時陳里寧還沒反應過來，陳的主治醫(yī)生對陳里寧說，還不快說感謝毛主席，謝謝戚本禹和王同志，陳里寧跟著說“毛主席萬歲”、“謝謝戚本禹同志”。隨后，我又把戚本禹給的紅衛(wèi)兵袖章當場交給了陳里寧的醫(yī)護人員，與會者都流露出羨慕的眼光。全場又一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我問了陳里寧幾個問題，陳里寧都一一作答。就我當時觀察陳里寧的印象，他目光呆滯，反應遲鈍，有點恐懼，但回答問題時神志還清醒。會后，陳里寧的主治醫(yī)生把朱起鳴介紹給我，說他是清華大學的老師，是清華大學紅衛(wèi)兵駐紅衛(wèi)醫(yī)院的負責人，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商量。

我把陳里寧送到人民日報社招待所后，即向戚本禹匯報。戚本禹問我，你看陳里寧像有精神病嗎?我回答說：我看不出他有精神病，不過他有些遲鈍，眼神呆滯，可能是長期受迫害留下的后遺癥。

陳里寧涂改毛主席著作的問題

幾天以后，戚本禹告訴我，有人反映，陳里寧除了批劉少奇以外，還有批毛主席著作的問題。你去把他的檔案調(diào)來看看，若有批判毛主席的問題就不能用他了。于是，我便向公安部調(diào)陳里寧的檔案，公安部同志告訴我，陳里寧的檔案早就被清華大學學生搶走了。我給朱起鳴打電話，他說檔案在他手里。我問他檔案中是不是有批判毛主席著作的材料。朱起鳴告訴我，只是在毛主席著作中有些批改，看不出有反毛澤東思想問題。我派人把陳里寧的檔案取來，給戚本禹送去，他說沒時間看，讓我看后向他匯報。

我的工作很忙，沒時間看這些東西，拖了十來天，朱起鳴催要陳里寧的檔案時，我才大致翻了翻?？偟挠∠笫?，他批判劉少奇著作的觀點明顯，特別是他的日記，反對劉少奇是很明確的。然而他批改的恩格斯、列寧和毛主席的著作則很混亂，他把作者的名字如“恩格斯”或“毛澤東”改成“陳里寧”，把“辯證唯物主義”改成“馬克思主義”，把“無產(chǎn)階級”改成“工人階級”，或改動一些連接詞，大多是用同義詞替代原著中的詞匯，就變成他的著作了。他還在著作的扉頁空白處寫了“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戰(zhàn)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馬克思主義萬歲!”等口號。

我看完后向戚本禹匯報，說陳里寧批改的馬恩列斯和毛主席著作很混亂，不正常，但看不出有反動的觀點。公安部并沒有把涂改毛主席著作當成他的罪證(不過在“文革”中，即便是對毛的著作涂改一個字也是一種罪過)。戚本禹說，陳里寧是不是真的有點精神病?不然他為什么要這么干?你再去找陳里寧的主治醫(yī)師問問，研究一下他為什么在批判劉少奇的同時也批改毛主席著作。

我便去問陳里寧的主治醫(yī)生。他們看了檔案后，認為從陳里寧涂改的毛主席著作情況看，沒有明顯的反毛澤東思想，但也不像正常人干的事。他們說在醫(yī)學上有一種“間歇性精神病”，即患者清醒時像正常人一樣，而發(fā)病時就處于癲狂、無意識狀態(tài)，涂改毛主席著作可能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fā)生的。我認為這種解釋有道理。陳里寧的主治醫(yī)生提議去問陳里寧，陳緊張地說，我都記不得了，好像有一次給我吃一種藥，腦子產(chǎn)生幻想，稀里糊涂地就把毛主席著作亂畫了，真的不是反對毛主席。我向戚本禹轉(zhuǎn)述了陳里寧的主治醫(yī)生的解釋。戚本禹也感覺到陳里寧是“有點精神病”，但并沒有把這件事看得多么嚴重。

就在陳里寧即將出院的幾天內(nèi)，清華大學“井岡山兵團”的紅衛(wèi)兵做了兩件事：一是出版了一本署名“清華大學井岡山紅衛(wèi)兵兵團”“紅教聯(lián)”的宣傳陳里寧的小冊子，名曰《狂人日記》，后改名為《新時代的狂人日記》。從陳里寧檔案中摘編了他在60年代初寫的一些日記和文章，吹捧他是反對劉少奇的先知先覺的英雄。小冊子在社會上廣為散發(fā)，陳里寧由此成為新聞人物。朱起鳴一次就送給我一二十本。我認為，為陳里寧翻案決不會是王力、戚本禹兩人的個人行為，一定是中央文革小組的意思，所以就發(fā)給小組成員每

人一本。但他們對這本小冊子并沒有什么議論和反應。第二件事是，清華大學駐紅衛(wèi)醫(yī)院的紅衛(wèi)兵，沖進公安部，要求為陳里寧作“平反決定”，并開“釋放證”。

應當說，這兩件事，中央文革小組是支持的，至少是不反對。朱起鳴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公安部推卸罪責，耍花招，認為必須把平反和釋放作為一個問題由公安部來解決。他說不達目的決不撤出公安部。

朱起鳴的電話剛打完，公安部副部長李震也給中央文革小組打來電話，一再解釋公安部給陳里寧開釋放證沒問題，但作平反決定還需要研究。接朱起鳴電話時，王力正好到值班室，我順便向他匯報了一下朱起鳴的電話內(nèi)容。王力說，當然應該由公安部作出乎反決定，我們中央文革小組不能作這種決定。我把王力的意思轉(zhuǎn)達給李震。

陳里寧住進人民日報社招待所后，開始寫批劉的文章。他的文章寫得比較長，文筆還算可以，但內(nèi)容不符合戚本禹的要求。戚本禹先后讓閻長貴、陶文鵬、程里嘉等人修改，最后也沒修改成。戚本禹利用陳里寧寫批判劉少奇文章的計劃未能實現(xiàn)。

陳里寧的文章交稿后，住在人民日報社招待所也不是長久之計。既然放出來了，總得給找個落腳的地方。戚本禹經(jīng)過了一番思考，決定把陳里寧安置到中國科學院社會科學學部歷史研究所，交給歷史所造反派負責人傅崇蘭，算正式調(diào)入，恢復他的工資級別和黨籍。

陳里寧到社會上講演，引發(fā)了爭論

戚本禹對我講過，先把陳里寧安排到歷史所，等他適應了外界環(huán)境后，愿意回湖南原單位就讓他回去。戚本禹對陳里寧的要求是，參加所內(nèi)的文化革命運動，可以繼續(xù)寫批判文章，但盡量不要到社會上活動，少同外界的造反派接觸，更不要支援一派，打擊一派。這些意思我當著傅崇蘭的面對陳里寧都講過，并囑咐傅崇蘭掌握好陳里寧的活動。話雖這么說，但陳里寧已經(jīng)成了“名人”，北京的高校和一些單位的造反派紛紛請陳里寧去作報告，社會上還散發(fā)了一些陳里寧講話的傳單。哪派請到陳里寧就表明他是站在哪派一邊，這樣就引發(fā)了對立派的反感。

關于為陳里寧平反問題，紅衛(wèi)醫(yī)院的內(nèi)部一開始就有不同意見，一些人認為陳里寧確有精神病，陳的主治醫(yī)生說陳里寧沒有精神病是政治需要。這個情況我并不了解，是戚本禹后來告訴我的。在京醫(yī)務界的各派組織圍繞著同不同意為陳里寧平反，形成了兩大對立派別。盡管陳里寧得到了中央文革小組的肯定和支持，但反對陳里寧的一派也在加緊活動，他們抓住陳里寧涂改毛主席著作這個要害做文章，說陳里寧也反對毛主席。因為都知道是王力、戚本禹給陳里寧平的反，不少人以給戚本禹寫信等方式表達對陳里寧的看法。對于有關反映，戚本禹是了解一些的，而我作為做具體工作的人，了解的情況不多，認為給陳里寧平反是中央文革小組首肯的。

陳里寧到歷史所后，我去看過他幾次，戚本禹還叫我找傅崇蘭、陳里寧，專門談不要陳到社會上活動和作報告。我勸陳里寧盡量少出去作報告，陳里寧表示同意。但傅崇蘭對這件事感到為難，他解釋說，幾乎每天都有來請的，我們一般都謝絕，但有些知名的高校造反派，如北大的聶元梓來請，我們就很難回絕。傅崇蘭表示盡量嚴格控制陳里寧外出作報告。

1967年五六月間，清華大學造反振支持的天津市話劇團來北京演出頌揚陳里寧的話劇——《新時代的狂人》，朱起鳴和天津市話劇團造反派負責人不斷給我打電話，請我去看演出。我告訴了戚本禹，他說，他不去看。他不去，我當然也不能去看。作為中央文革小組的工作人員，沒有小組成員的指令是不能擅自參加社會活動的，這是江青定的紀律。這時我已經(jīng)影影綽綽地感覺到陳里寧的問題有麻煩。

在此以前，傅崇蘭、陳里寧和我見面時，曾提到有人想以陳里寧的事跡為背景編寫一部話劇，想叫陳里寧給編者講講，以便塑造他這位反劉少奇“英雄”的形象。我表示可以向編者提供些素材。后來中央專案組審查我的問題時，把這件事也當成我的罪行之一。

戚本禹大概掌握了一些反陳里寧的材料。有一次他有點不耐煩地對我說，陳里寧還是到處活動作報告，他住在北京安靜不了，別人找他，他就出場，也是一個好表現(xiàn)自己的人。想辦法讓他離開北京躲一躲。當時正趕上中央文革小組要了解農(nóng)村“文化大革命”的情況，記者站也準備下鄉(xiāng)調(diào)查，借這個機會把陳里寧派到農(nóng)村搞調(diào)查，可以防止他在北京繼續(xù)被利用，找麻煩。

讓陳里寧下鄉(xiāng)躲一躲

我和傅崇蘭一起向陳里寧傳達了戚本禹的“指示”。陳里寧聽盾稍微猶豫了一下，表示愿意接受。按照戚本禹的交待，我囑咐陳下鄉(xiāng)后，不能用陳里寧的名字，不要參加農(nóng)村的運動和各種活動，不要出去作報告，以調(diào)查組記者的身份出現(xiàn)，可以寫調(diào)查報告，直接寄給我。陳里寧對我的話作了筆記，表示遵守這些規(guī)定。我還一再強調(diào)千萬不能暴露真實身份。

本來，讓陳里寧下鄉(xiāng)的初衷是讓他出去躲一躲。可是陳里寧卻非常認真地把下鄉(xiāng)調(diào)查看做是中央文革小組交給他的重要任務，下鄉(xiāng)沒幾天就急于寫報告，而且每次寄來的報告最少一兩萬字，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就給我寄來10多份調(diào)查報告。

1967年7月末或8月初，傅崇蘭打電話告訴我：陳里寧在保定鄉(xiāng)下暴露了身份，各派組織紛紛請他去作報告，礙于東道主的情面，他出去作了幾次。傅崇蘭請示該怎么辦。

這次戚本禹真的惱火了，他氣憤地說：這個陳里寧，我們把他弄出來，現(xiàn)在卻成了一個包袱了，看來他真是有精神病，又好出風頭，鄉(xiāng)下呆不下去了，叫他回北京吧!

傅崇蘭告訴我，陳里寧回北京后，心情沉重，覺得犯了大錯誤。我去歷史所和傅崇蘭一起同陳里寧談了話。我批評他暴露了身份，他解釋說，他一直用著在監(jiān)獄里用的寫有“陳里寧”名字的毛巾，不知怎么被人發(fā)現(xiàn)，就在保定地區(qū)傳開了。我告訴他，回來后一定要閉門謝客，誰都不見，陳里寧當面提出想回湖南老家去參加“文化大革命”。在我同陳里寧談話前，戚本禹曾對我說，陳里寧回湖南的想法不現(xiàn)實，那里現(xiàn)在亂得很，他回去又得卷進派仗里去。我把戚本禹的這個意思告訴了陳里寧。陳里寧表示犯了錯誤，對不起戚本禹對他的愛護。

陳里寧回到北京的消息不脛而走。反陳派看準這個時機，在北京和其他地區(qū)大肆宣傳陳里寧有反對毛主席的罪行，以此來抨擊為陳里寧翻案的一派。陳里寧已經(jīng)成為兩派斗爭的籌碼。一派猛打，一派死保。這種形勢，戚本禹是知道的。

戚本禹同我商量，陳里寧呆在歷史所，北京兩派都知道，最好還是給他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躲，他在北京會激化兩派的矛盾。戚本禹想了想說，陳里寧最近不是身體不太好嗎?給他找一個郊區(qū)的療養(yǎng)院去療養(yǎng)一段。隨后他又說，陳里寧給我找了多少麻煩，真沒辦法!王力也不管，你去找王力，把陳里寧的情況跟他講講，問他怎么辦。我向王力匯報后，王力說，同意戚本禹的意見，讓陳里寧去療養(yǎng)。

經(jīng)過比較，最后選定了離昌平不遠的亞洲學生療養(yǎng)院，時間大約是1967年8月初。然而沒想到陳里寧堅

決不去療養(yǎng)，并要求馬上回湖南。戚本禹也沒轍了。他叫我給傅崇蘭打招呼，注意看好陳里寧，不讓他出去，并注意防范某些造反派去揪他。就這樣，陳里寧不去療養(yǎng)，也不讓他回湖南。

散發(fā)關于陳里寧問題的傳單

又拖了幾天，戚本禹可能得到了什么信息，他感覺招架不住了，不得不設法子息兩派為陳里寧問題發(fā)生的爭吵。有一天晚上，戚本禹找我說：你用中央文革辦事組的名義給傅崇蘭打電話，叫他向社會上散發(fā)一個電話記錄的傳單。

我起草的電話記錄遵循了戚本禹指示的墓本調(diào)子，考慮到為陳里寧翻案一派的不利處境，把基調(diào)弄得更平和些。電話記錄的內(nèi)容大致是這樣的：“現(xiàn)在社會上兩派組織因為陳里寧問題進行激烈的爭論。一派認為陳里寧是堅定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左派；一派則認為陳里寧不是堅定的左派，有篡改毛主席著作的錯誤。兩派組織因陳里寧問題進行爭論，很不利于毛主席號召的革命大聯(lián)合。希望各派組織不要為陳里寧問題再爭論了，陳里寧的問題由我們來處理?！笔鹈爸醒胛母镛k事組”。這個電話稿經(jīng)戚本禹同意后寄給了傅崇蘭。

傅崇蘭收到以后，又給我打了電話，說他修改了幾處，墓本傾向是不要因傳單而對保陳派產(chǎn)生不利影響。最后散發(fā)到社會上的傳單是什么樣，我就再沒見過，散發(fā)傳單的時間是1967年8月下旬。不久，王力、關鋒被打倒，反陳派加緊了對保陳派的攻擊。而我也在這時離開了中央文革辦事組，回到原單位馬列主義研究院，很快就失去了人身自由。陳里寧的問題，戚本禹后來怎么處理的，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出獄后聽說，傳單散發(fā)后，對保陳派很不利，反陳派猛烈進攻，要揪斗陳里寧。戚本禹只好派王道明(中央文革辦事組工作人員)去歷史所，宣布對陳里寧重新收監(jiān)。

2001年，陳里寧的妹妹陳里如來北京找我了解情況，我大致把過程給她介紹了一下。原來，“四人幫”控制的中央專案組給我定案的第一大罪狀就是參與包庇“反革命分子”陳里寧翻案活動。專案組為了把陳里寧定成反革命，說陳里寧是“假反劉少奇，真反毛主席”。其實，在1967年，劉少奇問題已在社會上公開，并定為“修正主義”、“走資派”，反對劉少奇，在當時并不是什么錯誤和罪行。因此中央專案組就把陳里寧定為“真反毛主席，假反劉少奇”。陳里如告訴我，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公安部對陳里寧的問題進行了復查，最后確認：陳里寧確實患有“精神分裂癥，喪失責任能力”，不應追究刑事責任，改正原來的錯誤結論，恢復黨籍，恢復工作和原工資待遇。陳里如還告訴我，陳里寧現(xiàn)在病得很重，正在湖南湘潭家中治療和休養(yǎng)。

陳里寧案件，反復折騰了10多年，的確有很多教訓值得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