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戰(zhàn)科的辦公室又是一夜燈火通明。參謀王子威放下手中的筆，伸了伸腰，舒展了一下筋骨。他抬頭看了一下墻上的石英鐘，已經(jīng)是凌晨3點40分?！案纱啵ㄏ懔恕?。于是他又重新提起筆寫了起來。這一寫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一篇《山岳叢林作戰(zhàn)空中突防方法》完成，這是《軍事學術》雜志社約的稿，也是他這次參加山岳叢林作戰(zhàn)演習的體會。他這人天生愛琢磨事情，是機關上下公認的才子，在上級機關也是有影響的。他得意地收拾了零亂的桌子，再一次舒展了一下疲憊的身體。

“叮呤……”

“作戰(zhàn)科王……”

“我是邢微，你不用自我介紹，一夜通宵還能有誰?”

“邢護士，這么一大早就來電話，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王子威很奇怪。

“別忘了，王大參謀，我們宿舍可與你們辦公室窗對窗?！毙衔⒄{(diào)皮地說。

邢微是去年從軍醫(yī)專科學校護士班畢業(yè)的，當年在校時被稱為?；ā７值叫l(wèi)生所后，更引人矚目。她來后，年輕官兵來看病的多了，有事沒事都要搭上幾句，使得她的同伴好不妒嫉。由于她酷愛文學創(chuàng)作，屢屢在報上看到王子威發(fā)表的作品后，便主動前來拜師。一來二往，邢微就成了作戰(zhàn)科宿舍的常客。她早上5點鐘起床準備去公園練健美操時，看到作戰(zhàn)科的燈亮著，就斷定是王參謀這秀才又在開夜車了，便突發(fā)奇想，請王子威去吃早點，以對他的幫助表示感謝。因為在王參謀的推薦下，她連續(xù)發(fā)表了兩首詩歌和一篇散文。于是她便迅速跑到護士長辦公室抓起電話，打到了作戰(zhàn)科。

“請你吃早茶，能給面子嗎?”邢微發(fā)出邀請。

“什么?請我吃早茶?食堂里有饅頭和稀粥!你好像是剛從國外回來，別忘了，這里只有早上稀粥，沒有什么早茶。”

“孤陋寡聞。公園旁邊金城大酒家，開設早茶業(yè)務已一個多月了。每天早上5點半就開業(yè)。”

“小邢，就免了吧，這樣影響不好，本來外面就風言風語的?！蓖踝油@得很為難。

上次邢微寫了一篇散文，由于王子威給作了點修改，邢微在發(fā)稿時就署了她和王子威兩個人的名?？搴螅扇鞘铝??！八麄儌z怎么搞到一塊兒去了?”很多人猜測，搞得王子威哭笑不得。他愛人子蘭不在身邊，就怕這種閑話?！拔覀儸F(xiàn)在就去。這么早不會有人看到的。再說我還有一個稿子讓你看看。不見不散!”邢微把電話撂下了。這口氣就像命令。

王子威只有從命了。

王子威來到金城大酒家時，邢微已經(jīng)在大門口恭候。

“我們是今天的第一批顧客，不會有人認識的，你不要緊張。”邢微推開門讓王子威進去。

“想避人必遇人，可不要大意?！蓖踝油潞笮πφf。

“看你，哪像個男子漢，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彼眠^食譜遞給王子威：“你看來點什么?水晶包、豆沙包、糕點還是餛飩?我愛喝牛奶加咖啡?！?/p>

“客隨主便?！?/p>

當她正喊服務小姐時，卻發(fā)現(xiàn)服務小姐早已在旁邊恭候著。

“請問二位要點什么?”

“兩籠小籠包，兩杯牛奶，哦對了，里面加咖啡?！毙〗阕吆?，她轉過身告訴王子威：“通宵沒睡需要提神，消除疲勞?？Х扰c牛奶效果最好?！毙衔⒌募毿牧钭油袆?。

一會兒服務小姐送來兩杯牛奶，身邊另一女青年也端上兩籠小籠包。只見那位女青年放包子后驚奇地說：”王參謀是你啊?我今天頭一次上班，總想躲開熟人，卻偏偏遇上你了?！?/p>

王子威仔細一看，這不是他們左副參謀長從農(nóng)村來的小姨子嘛。那是上個月左副參謀長讓他去接過來的。也就是那天中午左副參謀長到辦公室找他時，正好碰到他與邢微在一起討論一篇稿子。當時為怕別人看見，還特意關著門。見鬼了，這些事都被他們一家人看到了。

“小維，是你啊。做你第一個服務對象我很榮幸。介紹一下，這是小維，左副參謀長的小姨子。這是衛(wèi)生所邢護士。剛才我們在公園練完功，一同來這吃個早點?！弊油焕槔蠙C關，遇事不亂。

“謝謝你的服務，小維。”邢微禮貌地與小維打了招呼，顯得大方得體。由于吃早點的客人多了，小維說了聲“慢吃”就去忙別的事去了。小維一走，邢微就跟子威吐了個長舌頭，說：“想避人必遇人?！?/p>

吃完早點，他們索性大大方方一起走回部隊大院，用子威的話說，反正已經(jīng)包不住了?？苫仡^一想，我們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啦?

二

一頓普通的“早餐”，一時間變成了“早點事件”，在機關上下傳得沸沸揚揚。這是王子威和邢微沒有料到的。

王子威走到宿舍門前，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同室的于參謀還未起床。

“于濤，都快7點了，還不快起床吃飯?！蓖踝油菩蚜怂?。

于濤睜開眼，看了看王子威那整整齊齊的被子，問他是不是一夜沒有回來。王子威告訴他為那篇《軍事學術》雜志約稿搞了個通宵，并告訴于濤，上午他要睡一會兒，讓他給科長請個假。

于濤穿了衣服后告訴王子威，說你王子威一年忙到底沒白干，科里增編了一個副科長，部務會已內(nèi)定是你了。這個消息王子威早已知道。為這事，很多人眼紅，因為他擔任副營職參謀還不到二年，正常晉級要三年，如果這次下副科長任命，正營時間就提前了一年半，也難怪會有眼紅的人。

這一上午，王子威足足睡了4個小時，午飯還是于濤給端回來的。于濤告訴他，說下午科長要找他談話。副科長可能定下來了。

中午起床后，王子威洗了個臉，與上午的精神狀態(tài)就完全不一樣了。進了辦公樓他直接到科長辦公室。

“來了，王參謀，坐下咱們嘮嘮?！?/p>

“這幾天打夜班你辛苦了。你的工作精神、能力素質(zhì)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你被作為副科長的人選。不過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你與邢護士的交往要注意些。有人看到你今天早晨與她5點多鐘跑到金城大酒家吃早點去了是吧?”科長許根發(fā)開門見山地指出了今天早晨的事。

“科長，那是……”王子威有話說不出。

“好了，我相信你們沒有問題，可現(xiàn)在傳到領導耳朵里，就成了大問題。上回你和邢護士合寫的那篇《機場抒懷》的散文，全部隊都知道，這回又一起5點鐘吃早點，人家能不猜測你們嗎?”

許科長40多歲，小個子，眼睛深凹，一看就是個老秀才。他特別愛才，所以與王子威關系一直不錯，并希望王子威能作自己的副手，也怕這桃色新聞斷送他的前途。臨走時，許科長叮囑他慎之又慎，不要讓人家抓住把柄。

邢微回衛(wèi)生所也同樣被招到所長那兒談話。所長說師里領導已提出你的問題了，要我們所加強教育，不要因為男女作風影響所里的名聲。

“所長，你是什么意思，干脆明說嘛!”

“都是聰明人，以后注意點就是了?！?/p>

邢微非常生氣，不就是吃個早飯合寫篇文章嗎，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她不能接受領導沒有調(diào)查清楚就武斷下結論的談話，頭一甩就走了，把所長氣得夠嗆。

三

“早點事件”后，給王子威帶來的思想壓力確實不小。特別昨天軍政治部的干部任命下發(fā)后，給他的打擊更大。副科長已由訓練科的衛(wèi)參謀擔任，他是左副參謀長的老鄉(xiāng)。副科長的位置落入他人之手，他早有預料，不當就是了?？墒亲屗鷼獾氖沁@位副參謀長不作任何調(diào)查就不負責任地批評。在幾次干部會上，這位副參謀長表情十分嚴肅地不點名批評王子威：“我們有的干部啊……生活作風不檢點啊……

幾個會議上的不點名批評，王子威幾次都想鼓起勇氣來解釋，特別是今天上午左副參謀長那番連批帶損的話后，王子威剛要站起來，被于濤拽住了。

下午，王子威一覺睡過了頭，于濤也沒叫醒他。王子威走進辦公室時已經(jīng)3點鐘。這時于濤手里拿著本雜志走近他身邊說：“子威，今天必須請客。”

“請的哪門子的客?”

“你那篇《山岳叢林作戰(zhàn)空中突防方法》被《軍事學術》刊登了。還是按老傳統(tǒng)辦，進館子搓一頓?！?/p>

“稿費還未到手，就搞提前量了?！?/p>

“告訴你，科頭主動提出公費祝賀的?！庇跐炎熨N近王子威的耳朵邊說。其實，這事還是科長許根發(fā)借王子威發(fā)表稿件這事提出來的。這老許心里盤算著幾件事：一是副科長沒在本科產(chǎn)生，總覺得有點兒對不住弟兄們，趁副科長還沒到任之前，大家聚一聚，溝通溝通感情。當然這碼事不能明說的。二是對王子威發(fā)表文章的一種褒獎，對其他同志是激勵。再說自從“早點事件”后，王子威的心情一直不好，借此機會調(diào)整一下他的情緒。老許對自己的這種考慮很滿意。

酒桌上氣氛很好。許科長舉杯對王子威又一次發(fā)表文章表示祝賀，對全科同志精誠合作表示感謝。然后是交叉敬酒，不一會兒六個人二瓶52度的孔府宴就下去了。

8點鐘，酒席完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崎L在走出飯店時叫住王子威，說和他個人說幾句話。于是他們一起回辦公室。

許科長不再閃爍其辭，說王子威與邢護士那些是是非非的事，確實影響了他的進步，希望他今后在這方面注意一些。王子威喝了酒，一提這事，心情就激動了?！拔艺娌恢勒Ｄ信煌撛趺刺?社會已進入21世紀了，難道要我們重新回到那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年代嗎?”科長完全理解王子威的心情，說實話，他也曾多次向領導反映，不能因為那些捕風捉影的事影響一個干部的成長進步?？赡俏桓眳⒅\長還批評他只講業(yè)務、不講思想的危險。并說成熟男女經(jīng)常在一起不可能不尋思那事。

9點了，許科長與王子威的談話還在進行著。這時電話鈴響。許科長拿起話筒?！巴鯀⒅\嘛，我是邢微。”許科長左手捂著送話器，趕緊把電話筒遞給了王子威。

“我是王子威，邢護士有事?”

“怎么，剛才拿電話筒的不是你?又給你惹麻煩了?！?/p>

“是我們許科長，沒事?！?/p>

“是這樣，這幾天我寫了篇反映主治醫(yī)師張文彬的人物通訊。這可是我第一次寫這類文體，想請你看看，又怕被人看到，你看咋辦?”

“明天上班時，大大方方拿來吧，我們都不應怕什么。你看行不行?我和科長還有點事，明天見吧。”

“明兒見!”

王子威告訴科長，說邢護士讓他幫助修改一個稿子。許科長還是老話，正常的交往沒關系，用不著躲躲閃閃的。王子威想，有關系也不怕了，影響的已經(jīng)影響了，沒有什么顧慮了。

許科長看了看墻上的石英鐘，時間不早了，最后他跟王子威商量一個事，這也是今晚談話的核心?！败娎镆e行一次司令部作戰(zhàn)訓練業(yè)務知識競賽。司令部要成立一個代表隊，6個人，從三個團司令部和師機關抽調(diào)業(yè)務尖子組成，按要求是由我們科副科長帶隊?？筛笨崎L又沒到位，這擔子只有你挑最合適。可考慮到你目前情況，又不好跟你談這事，你意見如何?”

“我這人就是干活的命，什么時間集中練習?”王子威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

“好!明天就下通知，二天內(nèi)報到，有關資料在我那兒。王老弟夠意思?！痹S科長異常興奮，看來跟酒精作用也不無關系。

四

在軍里參加業(yè)務知識競賽期間，王子威的情緒反彈到近段時期的最高點。這次比賽分團體和個人兩項獎，比賽又分書面和3人一組的搶答。王子威他們六個人真爭臉了。書面考核，他們隊平均92分，其中王子威卷面得分最高。綜合書面與搶答賽的成績，王子威他們隊獲團體第一名，王子威成績排名第一。軍司令部、政治部給他們頒發(fā)了團體第一名的大紅錦旗，王子威個人得了一個價值600元的錄音機的獎勵。軍政治部還向他們師建議為王子威立三等功，樹機關業(yè)務標兵。

王子威的心情十分好，認為自己的這次表現(xiàn)是改變一些領導對自己印象的最好機會。

比賽結束了，手捧兩個第一名，王子威真還有點“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完長安花”的感覺。他批準參賽人員去省城逛一逛，看秋菊展。而他自己卻準備獨自在房間里美美地睡一覺。確實，這幾天他太辛苦了。正在他脫衣準備睡覺時，服務員推門來了。

“請問王子威在不在?有電話?！?/p>

“我就是。”王子威穿了衣服跑到服務臺拿起話筒通報了姓名。

“王參謀你好，我是邢微。能見你一面嗎?我就在樓下?！?/p>

“請上來吧，305號房間?！狈畔码娫捄?，王子威趕緊跑到房間整理一下衛(wèi)生，并把帶來的桔子、蘋果拿好放在桌子上。

“篤篤……”

“邢護士請進?！蓖踝油泻糁?。邢微推門進來時，出現(xiàn)在王子威面前的是一個美麗動人的漂亮女青年。只見她穿著紅色羊毛衫，脖子上系著藍色紗巾，黑色緊身褲，棕色高跟鞋。優(yōu)美的線條，時尚的裝束，渾身洋溢著青春活力———這就是脫下軍裝的邢微。

“喲，我還以為是哪位大明星。怎么，你也出差來省城?”

“不出差就不能來?”她反問道?！皠e忘了，我家就在這里。”

“你看我這記性，休假了?”

“是的。聽說你在這里后，我專門來和你告別的。我已經(jīng)被調(diào)到老屯子場站衛(wèi)生隊去工作，12月15日前報到。領導說是工作上的需要?！?/p>

王子威聽到這事后，沉默了。老屯子是個偏遠山區(qū)機場。他知道，這是部隊處理桃色新聞所采取的一貫做法。他沒有想到邢微會享受如此之“高規(guī)格”待遇。

“他們怎么能這樣!”許久，王子威才冒出這么一句話。

“我認為沒有什么，對我來說到哪都一樣?！毙衔⑦€是那無所畏懼的樣子。

她太年輕了，剛從院校畢業(yè)還不到一年。王子威清楚，因為這類問題調(diào)離的人，到哪個單位很快就會被傳得紛紛揚揚的。這頂帽子可能讓你戴一輩子，重大問題諸如入黨、提升、找對象，它都像瘟疫一樣緊纏著你，通常傳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她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調(diào)來的?！倍@些危害王子威是絕不能跟邢微講明的。他不忍心讓這樣一個正處在上進時期的青年女軍官背著這沉重的思想包袱。

“換個環(huán)境也好，樹挪死，人挪活嘛?！蓖踝油裉煲矊W著打官腔。這時招待所的午餐鈴響了。王子威提出請邢微吃飯，為她的調(diào)離歡送。邢微欣然接受了，她跟王子威開玩笑說：

“總不會又碰到那位副參謀長的小姨子吧?！?/p>

“光明正大，誰也不怕?！蓖踝油χf。

他們倆來到一家飯店。飯間邢微又是問了一通文學創(chuàng)作方面的問題。王子威對邢微寫作上的弱點進行點撥，特別是邢微的散文，學生腔重，生活味不濃。

邢微對王子威的侃侃而談一個勁兒點頭贊許。用她的話說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結完賬后，王子威說他們晚上7點乘火車回部隊，就準備和邢微道別。

“能給我2個小時嗎？我想再聆聽你的教誨?！闭f著要王子威陪他到公園走走?？赡苁且黄科【频淖饔?，他與她往公園走去。

這是個兒童公園，因為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人很少。這對他們討論文學是個好環(huán)境。當他們來到“魔鬼宮”前，邢微提出進去看看。王子威說這是小兒科的。邢微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張票。

“什么時候買的票？”

“上午，10元一張。因為一個人不敢進，才……”邢微臉紅了。

“真是個大孩子?！?/p>

“魔鬼宮”是人制作的“鬼”通過燈光和音響效果反映出鬼的世界，極其恐怖。由于今天就他們兩個人就顯得更害怕。邢微一直躲在王子威的身后，拽住他的衣服。到第四關時，突然幾個血淋淋的“尸體”倒到他們面前，邢微一緊張，便緊緊抱住王子威。王子威自覺不自覺地趕緊抱住了邢微。

出了“魔鬼宮”，他們互相看了看，都不太好意思。

“怪我吧?”

“……”

“你會說這是我預先安排好的吧?”

“……”

“你怎么不說話?”

“你還是個孩子。”王子威開口了。

臨別時，邢微沉默無語。

五

王子威從軍里參加機關業(yè)務競賽獲獎回部隊已經(jīng)半個月了，還沒聽到給立三等功的消息。按慣例，在軍以上各類比賽獲前三名的，都能記三等功一次，可他是個人第一和團體第一的獲得者和組織者。這些天他總希望領導能找他談談話什么的。晚飯后，王子威準備去科長家一趟，可又不知以什么借口，總不能單為“三等功”之事跑人家家里去吧?他這么想的?；氐睫k公室，他翻報紙看，當看到《中國電視報》時，找到了借口。這《中國電視報》是科長訂的，以送報紙為借口不是很好嗎?于是他卷了報紙往科長家走去。

王子威來到科長家里，科長不在，只有他家屬張姐和女兒在家。張姐讓王子威等一會兒。她一邊倒茶一邊說老許剛去左副參謀長家了，他夫妻倆吵架，并說老許這幾天為王子威三等功的事，如何找領導好幾次，許科長如何上火。這年頭，家屬們對丈夫的事都知道，參政意識特強。張姐把這來自枕頭邊的信息告訴王子威，有為許科長擺好的意思。至此，王子威才知道自己的這三等功沒立上還是因為那捕風捉影的事情，在張姐面前他強壓心中的怒氣。本來單項三等功是因某項成績突出而立的，可那位副參謀長卻再三提到立功要綜合參評，硬是把王子威的三等功卡了下來。

此時王子威想得很多，因為那些所謂的“桃色新聞”，使他和邢微受傷太重，他實在不堪忍受。他思忖著，還不如趁這次簡編的機會轉業(yè)算了。理由就用兩地分居，夫妻感情受影響。

許科長回來了，看到王子威，特熱情地打了招呼：“王參謀來了。”

“給你送電視報來的。順便匯報匯報思想?！?/p>

“不要顛倒了，匯報思想是主要的，順便帶個報紙是次要的。”

接著，王子威就把自己今年想轉業(yè)的想法告訴了許科長。老許這回沒有客氣的挽留言語，認為他轉業(yè)更有利。

出了科長家的門，王子威總感到剛才與許科長的談話，不是自己的內(nèi)心思想。從入伍到提干，他都抱著在部隊建功立業(yè)的思想。可沒想到在自己29歲，正風華正茂時，卻作出了轉業(yè)的打算。

一個星期后，轉業(yè)干部的名單初步確定下來了，王子威被作為備份名額，主要是服役年限和年齡不夠。許科長說替他努力不會有問題，讓王子威把幾個必填的表格填好，就可以回家過春節(jié)了。雖然轉業(yè)不是出自王子威的內(nèi)心，可到這個時候他卻坦然了。他把表填好后，就回家過春節(jié)去了。

六

這次休假，王子威是最輕松的一次。當他把自己今年轉業(yè)的事告訴愛人子蘭時，子蘭抱住他連親了三口。用她的話說，他們終于用時間換回了空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子蘭大學畢業(yè)后就分在一家報社任編輯，社交面很廣。休假這段時間，她經(jīng)常帶王子威出入各種社交場合。王子威憑他在部隊的良好軍人素質(zhì)和較高文化修養(yǎng)，加上他那堂堂的儀表，配上合體的西服，真為子蘭長臉了。關于轉業(yè)安排問題，王子威在子蘭的參謀下，帶著自己多年來發(fā)表過的文章去自薦。幾家單位爭著要他。最吸引他的是市開發(fā)區(qū)辦公室副主任的崗位，年薪8萬元。子蘭也相中了這個地方，雙方達成了協(xié)議。

半個月后的一天，就在王子威構思轉業(yè)后的宏偉藍圖的時候，接到兩封信。一封是許科長的，一封是于參謀的。許科長說《軍事學術》社長來我部搞調(diào)研時，點名要將王子威調(diào)去任編輯。并說人才難得，不能外流?，F(xiàn)在政治部干部科已將他的轉業(yè)指標卡下來讓給其他同志。王子威把這封信給子蘭看了。很久，他們都沒說話。出乎預料，子蘭說：“子威你還是服從組織吧。我知道你熱愛部隊，舍不得離開部隊。這幾天你雖然和我一起參加各種社交活動，可你那不得已轉業(yè)的心情我早已覺察到了，我會理解支持你的?！蓖踝油偷乇ё∽犹m，許久沒說一句話。真是知夫莫如妻啊。

于參謀的來信中夾了一張賀卡，是邢微寄來的。賀年卡上寫道：祝王教師家庭幸福，身體健康，事事如意。她來找過一次王子威。信中說邢微氣色比前段時間好多了。

另一件事是爆炸新聞。那位一貫對男女接觸高度警惕的左副參謀長趁她老婆去省城醫(yī)院進修期間，和小姨子不清不白。這事是她老婆鬧出來的。為此，這位左副參謀長受到行政降職處分，由正團降為副團職，受嚴重警告處分，今年轉業(yè)。

王子威捏著這封信，想了很多。他并沒有因此而幸災樂禍，他想了這位副參謀長的許多優(yōu)點，特別是他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他深深地為這位副參謀長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