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香
丈夫是搞地質(zhì)的,出差是家常便飯,總是背袋一背就走了,她從來不送。丈夫下樓出門也從不回頭張望。
這回丈夫又要出差,他出門時,她正站在桌邊收拾碗盤,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但門關(guān)上以后,她卻撂下手里的東西,走到陽臺,習慣地朝陽臺下往東數(shù)第八棵饅頭柳那里望去。她等待著再過幾分鐘,丈夫的身影將在那棵饅頭柳下出現(xiàn),然后便被一座治安崗?fù)ふ谧∫暰€。每次,她總是欣慰地在預(yù)計的時間、預(yù)計的位置望見丈夫?qū)捄竦谋秤埃龔奈聪蛘煞蛲侣哆^這隱秘的一幕。
這天她習慣性地去往陽臺,卻遲遲不見第八棵饅頭柳下丈夫的背影?;袒讨兴辞械匾庾R到,這往常短暫的一瞥于她有多么重要!她忍不住跑到樓下。樓門口空空蕩蕩。她不知不覺地來到第八棵饅頭柳下,朝四面張望。回到家中時兒子跟她說什么她也沒聽見,卻聽見了街上急救車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的聲響。她心里堵著一塊石頭。
接連好幾天她都無精打采。終于,有天晚上她接到了他從很遠的地方打來的電話,她情不自禁地問:“你哪兒去了你?急死我了!”丈夫莫名其妙。于是她便向他傾訴了一切,她如何每次分別時都要跑到陽臺上去望他的背影,在那第八棵饅頭柳下……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是他深受感動的聲音:“傻女子!那天我剛一出門就遇上了咱們樓老王,他們單位的車正好接他去火車站,我就蹭了他的油,你真是死心眼兒……不過,我知道那棵饅頭柳,第八棵饅頭柳。每次我出差回去,一走到那棵饅頭柳下,就忍不住抬頭望咱們家的窗戶,有時一站好幾分鐘,特別是晚上,那一窗燈火,讓我心里頭好愛你們……”撂下電話,她才發(fā)現(xiàn)兒子站在面前,問:“媽,您怎么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