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　華

母命難違去留學，

禍根由此而生

1978年9月20日，張琳出生在哈爾濱市動力區(qū)一個工人家庭，后來爸爸媽媽感情不和分道揚鑣，媽媽孫艷潔把全部的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兒身上。張琳上中學后，孫艷潔把女兒送到全區(qū)教學條件最好的122中，并請了個師范學校的老師給她輔導功課?？蓮埩盏某煽円恢焙錾虾鱿拢咧挟厴I(yè)后，她只考取北京一所普通的藝術院校。

這時孫艷潔已經(jīng)50歲了，而且因為身體不好退休了，每月只有480元退休金。但她為女兒的前途著想，決定送她出國深造。面對慈母的一片苦心，張琳考慮了半天決定去拼一下。

幾天后，孫艷潔在中介公司給張琳交了3000元報名費和5000元留學保證金，辦理到日本修曼語言學校東京校的留學資格簽證。為了籌錢她把價值十幾萬的房子 9萬就賣了，熱后跟女兒搬到了母親家里。

2001年4月5日，張琳含淚告別媽媽，在北京登上飛往日本的航班。

到東京后，張琳得知學校不負責住宿，就跟一起來的留學的表妹在練馬區(qū)北町租到一套剛好能住兩個人的公寓，但每月房租竟高達7萬日元。東京的消費這么高，入境管理局卻不誰許尚未進入高等院校的留學生打工。并且以她僅僅半年的日語基礎上課根本聽不明白，就更不用說讀書、看報了。張琳向媽媽訴苦：“這里的情況跟我們在國內(nèi)想象的不一樣……”

然而孫艷潔卻固執(zhí)地認為，女兒剛到國外一時不習慣在所難免，而且她還是個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很強，容易把遇到的困難夸大其詞，就在電話里給女兒鼓勁：“錢的問題你不用考慮，日語不好學就慢慢學，媽媽等著你學業(yè)有成的那一天……”

而孫艷潔卻連買菜都專挑便宜的買，并把治風濕病的藥也停了?？擅慨斎藗兞w慕不已地說，張琳將來肯定有出息，她便油然生出一種成就感，覺得臉上有光。

以前張琳什么事都依靠媽媽，忽然獨立生活一時無所適從花錢也不會計算，沒過多長時間就把帶來的30萬日元花掉了一半，并動了回國的念頭。張琳知道媽媽肯定不會同意她這么做，便來了個先斬后奏。

4月30日，張琳從新瀉飛回哈爾濱，進了家門就迫不及待地對媽媽說：“在東京的這段日子里我都快要瘋了，我再也不到那個鬼地方去了！”孫艷潔像觸電一樣推開女兒，劈頭蓋臉地問：“媽媽為你已經(jīng)花了這么多錢，你半途而廢對得起媽媽嗎？”此后張琳再跟媽媽商量這件事，孫艷潔語氣強硬。她給女兒訂了返程的機票，并在她臨走前給她兌換了50萬日元。

母命難違，5月15日張琳再次來到東京。這以后，她經(jīng)常參加留學生聚會，以此排解心中的郁悶。

急迫歸國流產(chǎn)，

奈何落魄難解煎熬

有一次，張琳結識了一個叫龔慶南的男孩。龔慶南比她小一歲，卻長得高大帥氣，而且風趣幽默。由于他們是哈爾濱老鄉(xiāng)，又在同一個學校留學，很快便互生好感，并確定了戀愛關系。6月的一天晚上，兩個熱戀中的年輕人有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此后，以前從來不對媽媽說謊的張琳，此時卻總是報喜不報憂，對談男朋友的事更是守口如瓶。孫艷潔滿心歡喜地以為，自己的一片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她哪里想到，張琳在表妹搬走后，便跟龔慶南同居了，并經(jīng)常不去上課。

只要張琳看到龔慶南喜歡的東西，不管多貴都會給他買回來。而龔慶南聽說，她到日本這么長時間，幾乎哪都沒去過，便和她請了半個月假出去旅行……

終于有一天，他們的錢包都癟了。這時張琳才想起自己把生活費都花掉了，已經(jīng)沒臉再向媽媽要錢。龔慶南也不好意思跟家里開口。

8月26日，張琳通過朋友找到新宿區(qū)歌舞伎町“瑪琳布魯”酒吧老板姜欣蕙。姜欣蕙35歲，也是哈爾濱人，8年前到東京留學，后來一直在這里發(fā)展。她對張琳這個小同鄉(xiāng)很熱情，聽說她來找工作馬上安排她在酒吧當服務員。張琳十分感動。

上班頭一天，張琳跑前跑后心情十分愉快。服務員的工薪每小時1500日元，而且一天一結賬。當晚她掙了12000日元，覺得賺錢簡直太容易了。第二天，張琳便和還沒有找到工作的龔慶南逛商場進料理店，將掙的錢全花了?？筛闪藥滋煨迈r勁一過，她開始嫌累又睡不好覺。以后張琳就掙點花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后來張琳不知道為什么經(jīng)常嘔吐，就不到酒吧去上班了。

9月20日，龔慶南陪張琳到醫(yī)院看病，醫(yī)生檢查完之后，告訴她：“你懷孕了，而且已經(jīng)3個月了?！睆埩章牶竽X袋嗡地一下。龔慶南不停地哀求醫(yī)生幫她把孩子打掉。醫(yī)生遺憾地說：“不是我不幫你們，是因為日本的法律規(guī)定，對超過3個月的胎兒做流產(chǎn)手術，屬于侵犯人權，要負法律責任!”

無奈，龔慶南給張琳買了些墮胎藥，可她吃了一段時間也沒什么反應，他們只得分頭籌錢，打算回國做流產(chǎn)。然而他們把熟悉的人都借遍了，也才借到6萬日元。而回國的機票就需要12萬日元，加上做流產(chǎn)手術等其他費用，怎么也得20萬日元。

后來張琳一計算，按照在酒吧時的工薪標準，如果她和龔慶南同時找到工作；5天就能賺到10萬日元。于是，他們又開始出去找工作?？蓵r間一天天過去，他們每天都無功而返，而張琳的肚子卻越來越大。

到了11月份，借來的錢也被他們花得所剩無幾了，為了省錢他們經(jīng)常到同學那兒蹭飯，甚至裝作買東西的顧客到食品店試吃食品，“試”了幾家就算一餐。

走投無路的張琳，多次想把自己懷孕的事和目前的處境告訴媽媽，后來她終于撥通家里的電話，可只是叫了聲“媽媽”卻遲遲沒有說出口。

后來張琳買了根跳繩使勁地跳，并進行其它劇烈運動，可是不管她用什么辦法，都無法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唯一的辦法，是馬上弄筆錢回國。

已經(jīng)失去理智的張琳狠狠地說：“不行就搶劫!”一直對女友深感歉疚的龔慶南也豁出去了：“你說吧，搶誰?”張琳想了想，很快回答道：“姜欣蕙有錢，就搶她!”當天，他們買了根繩子、一把水果刀、兩把手銬和電筒式警棍，裝在一個綠色的阿迪達斯旅行包里。

驚天跨國兇案，

引發(fā)家庭教育地震

11月27日早晨6點多鐘，張琳和龔慶南在“瑪琳布魯”酒吧附近，看到姜欣蕙從里面出來，便提前趕到她在川崎市多摩區(qū)居住的公寓6樓躲起來。7點20分，姜欣蕙上樓后，打開房門。龔慶南突然撲上去，用電棍把她擊倒在了地上，隨即將她拖到屋里臉朝下按住。張琳緊跟著進來把她綁上，手腳都帶上銬子，還用毛巾蒙上眼睛，然后跟龔慶南將她抬到臥室的床上。

他們從姜欣蕙的包里翻出10萬日元現(xiàn)金和4張信譽卡，龔慶南拿著刀逼問她還有沒有錢了。驚恐萬分的姜欣蕙說，朋友答應這兩天借給她200萬日元。龔慶南就讓她通知朋友把錢送過來。11點，姜欣蕙的朋友把錢放在一樓的信箱里。在張琳和龔慶南下樓取錢的時候，姜欣蕙滾到地上。

張琳回來后，見躺在地上的姜欣蕙蒙在眼睛上的毛巾也掉了，她急忙跑到廚房拿來兩把菜刀，和龔慶南一起在姜欣蕙的頸動脈和右手動脈處劃了幾刀，然后離去。姜欣蕙因流血過多，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張琳和龔慶南下樓后，先后在兩家銀行用信譽卡提取70多萬日元，至此他們共計搶劫281．6萬日元。晚上6點50分，他們登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第二天，他們在北京乘17次特快回到哈爾濱。11月29日，張琳和龔慶南來到哈爾濱市婦產(chǎn)醫(yī)院，做了引產(chǎn)手術。

10天后，張琳出院時，才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孫艷潔匆忙趕到醫(yī)院?？吹脚畠旱纳眢w還沒有完全恢復，她什么也沒有說就把女兒接回姥姥家。

張琳在姥姥家住了幾天，母親要么一個人唉聲嘆氣，要么指責張琳。此時的張琳已經(jīng)聽不了這樣的話了，就索性跟龔慶南在道理區(qū)新陽路租了房子。孫艷潔找到這里質問女兒為什么不回東京去上課?張琳撒謊說自己在東京非法打工被投訴到入境管理局，不讓她回去了。

姜欣蕙的朋友在當天晚上發(fā)現(xiàn)她被害，連忙向警方報案，很快，東京警方就確定了張琳和龔慶南是殺害姜欣蕙的兇手，并將他們列為全國及國際海港、機場通緝的要犯。12月30日，國際刑警組織日本中心局通過中國公安部向哈爾濱市公安局轉達通報，刑偵支隊三大隊立即立案偵察。

直到此時，孫艷潔才知道自己的“乖乖女”在東京殺了人。她大病了一場，她實在不解：“我送女兒到東京留學，她為什么要殺人搶劫呢……”

張琳和龔慶南在哈爾濱躲藏一段時間后，于2002年4月初逃竄到大連，7月 25日，警方終于將張琳和龔慶南緝捕歸案。

2003年9月12日，哈爾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龔慶南、張琳死刑!

張琳和龔慶南不服一審判決，分別上訴到黑龍江省高級人民法院。

這起案件也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但人們關注的已不是案件本身，而是所反映出來的沉重的社會問題。

據(jù)張琳的辯護律師、哈爾濱市信誠律師事務所主任陶增田講，張琳在看守所里非但不感謝媽媽為她所做的一切，反而恨媽媽：“如果不是她逼著我去留學，我不可能有今天這個結局……”她就沒有想過，如果自己到日本后，能理解母親的一番苦心，刻苦學習的話，她也不可能有今天的結局。

黑龍江大學社會研究所社會學教授羅盛西認為，人的成才、成長是自我實現(xiàn)的需要。也就是說，孩子自身的需要才是成才與否的決定性因素和內(nèi)在動力。外部強加的意愿往往帶來事與愿違的結果。另外，孫艷潔這種超越現(xiàn)實承受能力的付出，無形中也給張琳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長期承受巨大的心理壓力必定會帶來心理乃至人格上的畸形，這是這場人生悲劇的主要原因。我們呼吁各位家長能夠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確立正確的成才觀、教育觀，面對自己和孩子的現(xiàn)實，平凡的孩子也是孩子。以張琳的案例為戒，為孩子的成長創(chuàng)造適合他的，而不是“豪華”，的氛圍。而作為孩子，也應當體諒家長希望自己成才的苦心。要學會正確應對父母的壓力，而不是消極抵制，更不能“以暴治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