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是萬物生發(fā)的季節(jié),古人所謂“春月之木,漸有生長之像”。萬事萬物在生發(fā),因此,也就生起一些意外的事端。三月的后半段,一個名字里帶有“加官進爵、榮歸故里”之義的前大學(xué)生在“天涯海角”落網(wǎng),引起一番大爭論。
在筆者也要淌進這場爭論的混水前,想先說說另一件事。同樣是三月的后半段,臺灣的阿扁“總統(tǒng)”要搞“公投”,因此作家李敖在鳳凰衛(wèi)視上開堂說書,取名《李敖有話說》,針砭“臺獨”。李敖在大約20年前寫過一篇文章,名為《為老兵李師科喊話》。當(dāng)我看到大家為馬加爵口水四濺時,不由得先想起這篇問章。李文中的李師科是一位退役的國民黨老兵,最后因搶劫銀行而走上法場。李敖為其喊話的原因,無外乎是一種同情,而這同情是因為深入的看到了案情背后的社會因子。同樣,在一些為馬加爵“喊話”的言論中,也有類似的軌跡。
如果說一個人有命運,那么這命運是置身在它所處的時代;如果時代本身有命運,那么這命運也將從單個的個體得以體現(xiàn)。命運可能是給馬加爵開了個玩笑,他可以做到“科舉中榜”,看似改變了固有的命運;然而轉(zhuǎn)瞬間,他卻又成了“犯罪嫌疑人”。他的那一片鄉(xiāng)土所孕育的樸素的“成龍”希望,也就此化做烏有。我們的農(nóng)民,若想離開自己得以棲息并束縛著的土地,而不淪為城市生活的底層,唯一的法門,恐怕就是“哭(不是錯別字)讀”了。然而書中自有黃金物和顏如玉的說法并不能成為必然的結(jié)論,特別是在今天,“寒門秀士”的經(jīng)驗并不如古人多。貧富差異的加劇、城鄉(xiāng)二元的對立、人格心理不健全,諸如此類的導(dǎo)致主任公手刃同學(xué)的社會學(xué)或心理學(xué)上的原因,我不愿涉及。我的“無聊”的取向,其實是在于這場驚世全國大搜捕的主人公的名字—馬加爵。當(dāng)馬加爵落網(wǎng)后,從媒體浮出海面,我就一直在思考,他的父母、他的鄉(xiāng)土,在他出生的那一刻,給他起這個名字所賦予的意義。當(dāng)他肩負著這些希望進城時,他的“城市夢”并不如“美國夢”一樣輕松浪漫。城市對于他們而言,就如同《鏡花緣》中的兩面國:一面是善,一面是惡;一面是繁華美麗,一面是冷漠?dāng)骋?。而荒謬的是,多少年來,我們都相信只有出人頭地才能帶來快樂;多少年來,我們又相信過多少次“吃
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訓(xùn)誡。真是所謂,為了能光彩的活著,寧愿屈辱的死去。
我們的人民似乎永遠在為彼岸的幸福掙扎、奮斗、企求,而在此岸,大約永遠充斥著虛偽、不公和痛苦。我認為一個健康的社會,對個人而言,應(yīng)當(dāng)只是現(xiàn)實和理想的相對差距,而不是彼岸與此岸的遙相對望。然而此岸與彼岸竟然是同時存在著,于是此岸的人都在為把自己超渡到彼岸而努力,而不擇手段。一個把此岸和彼岸涇渭起來的年代,誰能說是一個美麗的年代。我們在追求物質(zhì)財富的激增,卻忽略國民快樂指數(shù)的下滑,我們只想到拜金拜權(quán),卻未曾想到心靈的扭曲和變形。那些加官進爵的理想,自古走來,如影隨形,揮之不去,在今天依然頑強剛勁。我希望馬加爵的個體悲劇,能夠喚起真?zhèn)€民眾對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反思。讓那些‘痛苦‘的“加官進爵”,不僅幻滅,最好是泯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