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晚,警方在美麗的旅游城市三亞抓獲了A級通緝犯馬加爵。隨后,他穿著極具海南風情的花襯衫的照片迅速覆蓋了整個網(wǎng)絡。
他作為一個A級通緝犯所受到的關注,顯然是以往所有A級通緝犯不能相比的。
他亡命天涯二十八天。公安部發(fā)出了全國最高獎金20萬元,整個過程全國出動警力一百七十萬。然而,各種媒體對他的關注更是形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狂潮。
馬加爵正是那個殺害了4名同學,來自貧困的農(nóng)村家庭的大學生,他只有23歲。
通緝令
2月20日是云南大學開學的日子,可鼎鑫宿舍6棟的317寢室,自開學以后除了一位苗姓同學住在里頭,其他2位成員馬加爵、邵瑞杰,連同另外2名叫龔博和楊開紅的同年級學生都沒理由的消失了。這位苗姓同學從一開始就聞到寢室里有一股特別的臭味,他本以為是誰的臟衣服或者是什么吃的放壞了,也沒太在意。
直到2月23日下午,苗姓同學終于忍耐不了那越來越強烈的臭味,而且其中的一個柜子甚至流出了黑色粘稠的液體。他向樓管理員說明了情況,隨后管理員找來了學校保安。當柜子被撬開時,每個人都驚呆了,那是一具男性尸體,“腦袋腫得很大,面貌已辨不清”,而這正是已經(jīng)失蹤十天的生命科學院2000級的學生唐學禮。當?shù)毓灿衷诹硗馊齻€柜子中找到了其他三個人的尸體。經(jīng)公安機關偵察工作認定,馬加爵為重大犯罪嫌疑人。
3月1日,公安部發(fā)布A級通緝令,通緝在逃殺人犯罪嫌疑人馬加爵。公安機關向全社會通告,將對提供準確線索的公民給予20萬元人民幣獎勵。
一時之間,全國的大街小巷都貼滿了印有馬加爵照片的通緝令。在馬加爵的老家廣西賓陽縣賓州鎮(zhèn)馬二村附近通緝令張貼得尤其密集。一時間,馬家成了人們議論的焦點。自從知道兒子出事后,馬加爵的母親整整瘦了五六公斤,頭發(fā)也在短短幾天內全白了。夫婦倆不敢上街,不敢聽人議論,不敢看報紙看電視,甚至想到過自殺。
三缺一
3月15日,馬加爵的父母終于還是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他們的兒子殺了人,已經(jīng)在三亞被公安機關抓獲。與此,他作案的整個過程也慢慢浮出水面。
這個寒假由于要找工作,馬加爵沒有回家,大年三十那天他給家里打電話,他讓父母保重身體,說馬上大學畢業(yè),可以賺錢養(yǎng)家了。這是他的父親最后一聽到兒子的聲音。
寒假即將結束,邵瑞杰和唐學禮也早早就返回了學校。案發(fā)前幾天的某一天,馬加爵和邵瑞杰等幾個同學在打牌時,邵瑞杰懷疑馬加爵出牌作弊,兩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在男生看來這是極平常的事情。誰知說著說著,就不再只局限于打牌這件事,邵瑞杰說:“沒想到連打牌你都玩假,你為人太差了,難怪龔博過生日都不請你……”他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從平常的很多生活細節(jié)里都能體現(xiàn)出來,比如說學校里給會家境不好的學生提供無息貸款,與別的貧困生完全不同的是,馬加爵從來不用貧困爭取任何同情,甚至經(jīng)?;乇艽祟悊栴}。他的圈子不大,朋友也相對有限。邵瑞杰和馬加爵都來自廣西農(nóng)村,同窗學習、同宿舍生活了4年,馬加爵一直十分看中這個好朋友,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邵瑞杰眼中竟然會是這樣的評價,而且連好朋友龔博居然也是如此。這樣的話從邵瑞杰口中說出來,深深地傷害了馬加爵,也就是這句話使馬加爵動了殺邵瑞杰和龔博的念頭。
為了實施他的殺人計劃,馬加爵在網(wǎng)上查閱了許多資料。他的電腦是大二下學期借錢買的一臺二手電腦,剛開始他經(jīng)常把電腦與同寢室的人分享,到了大三,他的私人收藏夾和網(wǎng)頁就不讓別人進了,所以他不擔心自己的秘密泄漏。經(jīng)過比較,他最后確定用殺人后流血相對較少的錘為作案工具。他到一個舊貨市場上買了一把石工錘,為了使用順手,他請店主把過長的木柄鋸短,悄悄把錘帶回,并藏在了宿舍樓內廁所的隱蔽處,想等到作案時再取出來。但不知怎么的,石工錘卻被人偷走了。不得已,他又回到上一次買錘的商店再買了一把石工錘,同樣讓老板把過長的木柄鋸短后帶回宿舍。期間他還買了用于捆扎尸體的黑色塑料袋、膠帶紙,并上街請制證窩點制作了假身份證,以備出逃時使用。
唐學禮和楊開紅本不在他的計劃中。唐學禮原本不住校的,一直在校外租民房住,但那幾天由于還在假期,宿舍床位普遍空著,他就暫時住進了馬加爵和邵瑞杰住的317宿舍。而邵瑞杰那幾天經(jīng)常跑到隔壁宿舍玩,玩晚了有時也就住在隔壁。唐學禮的存在成為了馬加爵殺邵瑞杰的最大障礙,這也就使得他成了第一個死于馬加爵錘下的人。2月13日晚,馬加爵趁唐不備,用石工錘砸向他的頭部,將其砸死后,用塑料袋扎住唐的頭部藏進衣柜鎖好,并認真處理好現(xiàn)場。14日晚,邵瑞杰上網(wǎng)回來晚了,隔壁宿舍的同學已經(jīng)休息,他就回到317室住。就在邵瑞杰洗腳的時候,馬加爵用石工錘又將邵瑞杰砸死。
15日中午,馬加爵正在宿舍里處理頭夜殺死邵瑞杰時留下的血跡。這時,楊開紅來到317宿舍找馬加爵打牌,已經(jīng)殺紅了眼的馬加爵做賊心虛,一不做二不休,用同樣手段奪走了楊開紅的性命。當晚,馬加爵找到龔博的宿舍,說317室里打牌正三缺一,叫龔博過去打牌。結果,龔博就在當晚慘遭馬加爵的毒手。
偽馬加爵
4個年輕的學生失去了他們美好的生命,作為受害者他們無疑是令人惋惜的,引人同情的,可現(xiàn)實是輿論對馬加爵的關注遠遠大于對他們的關注。
在真正的馬加爵不見蹤影之前,“疑似”馬加爵卻此起彼伏。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全國就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名“疑似者”。有的人是因為確實容貌上與馬加爵相似,另外有一些人冒充馬加爵卻是別有用心。
3月2日,在佛山打工的湖北襄樊人崔某某,在獲知馬加爵是公安部通緝的A級重犯后,竟然在佛山市禪城區(qū)開設賬戶,并假冒馬加爵之名寫信給馬的父母,讓他們存入2500元。之后,佛山市警方在湖北警方的配合下,將崔某某抓獲。
3月10日中午,長沙。長沙電視臺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稱自己就是在逃的馬加爵,要求記者與他相見。最后警察趕到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此男子叫黃焱,在外流浪7年之后有了回家的念頭,又怕家里人不接受,于是企圖通過上電視來挽回家人的心,但電視臺對他并不感興趣。于是他宣稱自己是馬加爵,“因為我在街上看到很多馬加爵的通緝令,于是想不如假冒馬加爵,引起他們的注意?!?/p>
而更多的人是在網(wǎng)上冒充馬加爵,據(jù)悉Chinaren的同學錄上云南大學生命科學學院2000級班里,從3月1號之后,就有上百人用與馬加爵有關的名在此注冊。而被稱作網(wǎng)上最大社區(qū)的天涯社區(qū),與馬加爵相關的網(wǎng)名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其間不乏有“我愛馬加爵”、“我是馬加爵”之類的名字。另一個不能讓人忽視的是,網(wǎng)上關于馬加爵的討論,絕大多數(shù)是站在同情馬加爵的立場,更多的人認為不僅被殺的四個人可憐,兇手馬加爵自己更是一個可悲的人物。
娛樂化新聞事件
是什么使得一個殺人犯不再簡單的被人深惡痛絕,又是什么使得他反而得到了更多的同
情。
自從馬加爵事件以來,各種媒體紛紛跟進,報紙、雜志、網(wǎng)絡,大家都用各自的理解去解讀馬加爵。
馬加爵由最開始的三個具像的漢字轉化為一個人,一個兇手,“殺了四個同學”,“愛看暴力和色情片”,這時的他冷酷、神秘,關于他更多的是各種各樣的猜測;當馬加爵被抓獲,這個人又逐漸由模糊變?yōu)榍逦?,“貧困”、“自卑”、“老師父母眼中的好孩子”,幾篇主流的報道基本左右了輿論的方向,而馬加爵經(jīng)媒體披露的一封寫給家里感情至深的絕命書又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此時的各種媒體都推出了馬加爵的重頭文章,他們給廣大受眾展現(xiàn)了一個新的、更人性的兇手,性格決定命運,大家看到了馬加爵走上不歸路的必然性,于是同情之心,理解之意,很自然的就來了。只是關于馬加爵的狂潮實在來得太過猛烈了。
這是現(xiàn)在新聞事件的新聞主角的命運,關注不斷升溫,“報料”不斷加強。不論是由傳統(tǒng)媒體而生的丑女張靜,還是由網(wǎng)絡產(chǎn)生的木子美,都被卷入了一場巨大甚至失控的媒體風暴。這一次馬加爵也同樣逃脫不了,之后馬加爵的形象從清晰陷入模糊,直至不知所以。一些媒體的版面和網(wǎng)頁上充斥著這樣的文字:“馬加爵是一個具有同性戀傾向的人,與某大學藝術系男生存在同性戀行為。”“星象學家認為,馬加爵生于5月4日,他的星象預示他有強烈的暴力傾向?!比绻f,這些讓人目瞪口呆的報道至少也算是披露了一些信息的話,那下面的這些東西,則已無法為之名狀:“馬加爵秘密加盟國奧隊,沈福祥信心暴增誓斬韓國隊”,“他逃的時候硬盤可以帶走嘛,用硬盤砸人科技含量一定很高”,“他是在秘密研究生化武器”,“一些小的五金廠已經(jīng)開始推出家爵牌鐵錘,銷路不錯。我也在附近地攤上買了一把,手感不錯,只是不知道該錘什么東西好!”……
人民網(wǎng)的“社會走筆”欄目刊載《娛樂壓倒一切》的雜文,分析這種現(xiàn)象說,“一個嚴肅的話題奇異地充滿了娛樂性。以媚眾和無立場為立場的傳播代替了傳統(tǒng)成了社會心理的最高權力,多元化最終淪為單一化的不關己事不正經(jīng)不負責的娛樂,娛樂壓倒一切。善與惡的黑白分明于是在事不關己的起哄中讓位給色彩斑斕而混亂的———搞笑?!?/p>
搞笑,對它正常的理解差不多應該是詼諧幽默、逗人發(fā)笑的意思。但閱讀這些文字,作為一個普通讀者,我卻沒有產(chǎn)生一星半點發(fā)笑的情緒,而只看到了一些媒體和個人拼命胳肢人式的惡搞。五個破碎悲痛的家庭,四條年輕無辜的生命,苦澀悠長的社會反思———如果脫離了馬加爵案的這一現(xiàn)實基礎而去力圖搞笑,搞出的除了毫無價值的泡沫,還有什么呢?
對于馬加爵式的新聞熱點人物,任何一個媒體都會深挖其“料”。在新聞激烈競爭、信息飛速傳播的年代,這本無可厚非。然而,一些媒體并沒有站在嚴肅和富有責任感的社會立場去追尋線索、發(fā)布信息,而是道聽途說了一個“同性戀傾向”便如獲至寶、悉數(shù)照登;沒有這樣的猛料,那就到子虛烏有的星象學說中依附一些談資。若這方面的口水資源都已告罄,那也不要緊,還可以走一走“娛樂路線”。大家看完哈哈一樂,也算完成了傳播的任務。在“馬加爵命案”中見到的少數(shù)媒體讓人迷惑不已的舉動,或許可以“娛樂綜合癥”名之。
馬加爵的案件要在五一前開審,國內好幾家愿意免費為其做無罪辯護,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看中了馬加爵居高不下的知名度,這勢必能引發(fā)特別的商業(yè)價值,由于馬加爵已抱著必死的心意,拒絕了所有的人。他或許在這方面可以選擇,而馬加爵自己卻不可能選擇自己在“馬加爵事件”的角色,一個可悲的娛樂化新聞事件的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