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下風流何物,直叫人支支吾吾;
看世間多少笑話,最好玩吞吞吐吐。
1
除了會讀書,我基本上不會什么。我興致勃勃讀到研究生畢業(yè),本來還準備博士、博士后地讀下去,一直讀到書的盡頭。但我的小學同學劉建設(shè)讓我別讀了,給我10000塊的月薪,去深圳做《天上人間》的總編輯。我想了又想,我讀的就是編輯出版,讀到博士后,也就做一個總編輯吧,就沒再讀了。
除了不會讀書,劉建設(shè)基本上什么都會。小學畢業(yè)的前一天,劉建設(shè)他爸抽出腰間的鱷魚皮帶,勒令他必須考上縣一中!劉建設(shè)一個箭步躍上窗臺,視死如歸,說:“姓劉的,你要是再逼我讀書,我就跳下去!”劉建設(shè)他爸說:“好!有種!我就做你的兒子吧!你就去做流氓吧!”出乎他爸的意料,劉建設(shè)沒做流氓,做了擁有“人上人實業(yè)有限公司”的大老板,據(jù)說,身家過億了。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會讀書的劉建設(shè),賺的卻主要是讀書人的錢。他先是擺攤賣書報,后來,批發(fā)書報,再后來,印刷書報,再后來,就發(fā)起來了。許多鞠躬盡瘁正經(jīng)辦報刊的人,反而越辦越窮,劉建設(shè)信手一撥拉,就收購了八九種垂死的雜志,居然每一本都打理得生氣勃勃(他的實業(yè)公司則因為這些雜志的賣力宣傳,更加生氣勃勃)。我出任總編輯的《天上人間》,是劉建設(shè)收購的第10種雜志。
讀書早就不時尚了,所以,我不是一個時尚的人。我穿衣不花里胡哨,吃飯不稀奇古怪,上網(wǎng)只讀新聞、只讀時評、只讀誰也讀不懂的論文,對沒頭沒腦聊天、灌水之類的人物,一向不屑一顧,視為無聊。8月初,我隱約聽到網(wǎng)上有人無比亢奮地議論“梅子黃”,就信手點開了梅子黃正散發(fā)著無窮魅力的《遺愛無窮》。我所以能讀書,能把《天上人間》總編輯做得讓劉建設(shè)眉開眼笑,根本原因是,我這人冷靜。我冷靜地把《遺愛無窮》掃了幾眼,立刻發(fā)現(xiàn),這是那種地道的、只能在網(wǎng)絡(luò)上流通的“網(wǎng)文”,遍布其間的“潮濕”“做愛”“呻吟”“高潮”之類不甚健康的字眼,注定要讓眾正人君子鄙視的。這種文字,網(wǎng)上早就泛濫成洪水猛獸了,并不新鮮,鮮見的是,大多數(shù)這種文字,都被算在“小說”名下,真也罷,假也罷,讀的人只是真真假假地讀著,并不十分在意;而梅子黃,卻把她的《遺愛無窮》叫做“日記”,實實在在地記錄著日期、天氣和實實在在的人物(據(jù)好事者調(diào)查核實,確有其人),就像人人都對實實在在的鈔票刮目相看一樣,實實在在的梅子黃當然也要讓人刮目相看了。
作為時尚雜志《天上人間》的總編輯,我自然不會輕易對誰刮目相看。我只是冷靜地把《遺愛無窮》翻了幾翻,就面無表情關(guān)閉了窗口。我偶爾上網(wǎng)瀏覽網(wǎng)文,只是想為《天上人間》發(fā)掘、培養(yǎng)幾個有潛力的作者,《天上人間》是一本白領(lǐng)小資讀物,講究的是精致和品位,講究的是欲說還休,梅子黃這種太坦蕩、太放肆的文字,自然上不了天堂的。
口說無憑,大家不妨白紙黑字見識一下梅子黃的真面目。已在網(wǎng)上熟讀《遺愛無窮》的朋友,可跳過以下引文。
8月8日 暴風聚雨
過了今天,我就25歲了。調(diào)出手機計算機功能,隨便一算,25年來,我來來往往大大小小的男人,已有52個了,竟然沒有一個記得,今天,是梅子黃的生日。唉,多少愛,全都白做了。
我8歲那年,結(jié)了一次婚,入了一次洞房。新郎是我的表哥伍愛民,他也8歲。表哥見過他爸怎樣操他媽,但他學著他爸的樣子,在我身上瞎忙了半天,忙得滿頭大汗,也沒能把我怎么樣……我實在受不了他的壓迫,把他一掀,就不再做他的新娘了。
14歲,我讀初二的時候,我終于成功地把愛給做了。他是我的語文老師李紹基,他其實不算帥哥,但他讀課文讀得真是有條有理,而且,他還會寫詩,而且,專門為我寫了15首?,F(xiàn)在看來,那詩寫得遠遠不如我,但我14歲的時候,卻以為那是天底下最好的詩,于是,我就愛上了他。我滿14歲那晚,我去了他的宿舍,索要生日禮物,他當場又給我寫了一首詩,我激動不已,就吻了吻他。這一吻,我自下而上立刻騰地竄上一股火來……這一晚,我算認識到了什么是愛情,巨痛無比,骯臟無比,而且,滿嘴甜言蜜語的李紹基還有口臭。我立刻討厭愛情了,把他寫給我的那些詩一把火給燒了。
(注:出于眾所周知的原因,引文有刪節(jié)。下同。)
不容忽視的是文中穿插著的十來幅泳裝美女照,我可以信手一二三四挑出《遺愛無窮》的不是來,但如果那泳裝美女就是梅子黃本人的話,倒是讓人心服口服無話可說的。我相信,任何一個正常男人,能與一個如此這般的女人如此這般的話,都是要沾沾自喜、無話可說的。
我沒有想到,在后來的兩三個月里,梅子黃居然在網(wǎng)上掀起了軒然大波,并最終驚動了不時上網(wǎng)找黃段子的劉建設(shè)。
劉建設(shè)眉飛色舞把一直在網(wǎng)上連載的《遺愛無窮》讀了又讀,眉飛色舞找到我,說:“你親自動手,給我把梅子黃挖出來。”
2
我不能不服氣,小學畢業(yè)的劉建設(shè),比我這個學編輯出版的研究生更懂得讀者需要什么。我沒有放在眼里的梅子黃,的確是個值得挖掘的人物。
為了挖掘的必要,我不能不正視梅子黃。就想進入她的網(wǎng)站,把《遺愛無窮》好好研究一番。卻進不去了!據(jù)說是因為,訪問的人太多,每天都擁擠著10多萬人,把網(wǎng)站擠癱瘓了。
好在劉建設(shè)想得周到,把《遺愛無窮》下載了一份。
要采訪梅子黃,很簡單,也很不簡單。據(jù)梅子黃自稱,采訪者只需床上功夫讓她滿意,她就能讓采訪者滿意(女記者拒訪)。這還真有點讓我頗費思量,說實話,26年來,我還從來沒有施展過床上功夫。我這人太挑剔,常常像挑剔別人的文章一樣挑剔女人,而無可挑剔的文章和女人,難得一見,偶爾見到一兩個,我又被別人挑剔起來。所以,我就一直這樣不尷不尬地做著單身男人。如果為了采訪梅子黃,我必須犧牲自己的原則,與根本就經(jīng)不起挑剔的梅子黃怎么樣,那我26年的堅守,就毫無意義了。
經(jīng)過再三掂量,我決定實施另一套采訪計劃,先采訪與梅子黃有染的男人,最后再見識梅子黃本人,她說什么不說什么,都不是太重要,反正她要說的,《遺愛無窮》里都有了,我只需感覺一下她這個人,就可以了。
把梅子黃經(jīng)歷過的男人拎出來,這可能更能讓讀者興奮!只是,那些人愿意被拎出來嗎?
我第一個找的是梅子黃的第一個男人,李紹基。
隨手給朋友打了一個電話,竟輕易就找到了李紹基。
5年前,李紹基因與女學生“戀愛”事發(fā),被開除了,現(xiàn)在深圳做自由撰稿人,常以筆名“木子”撰寫一些不三不四風花雪月的故事。李紹基也時常給我投稿,恭恭敬敬稱我“尊敬的羅老師”,只因我不大尊敬文字太酸太肉麻的男人,就一一“請另處”了。
李紹基接到我的電話,“高興得跳了起來”(他的文章中似乎也常作此語)。一聽我要去拜訪他,李紹基連連說,“哪能勞羅老師大駕,還是我過來,還是我過來?!?/p>
不到半小時,李紹基就過來了,幸福地握住了羅老師的手。讓40多歲的還真有口臭的男人口口聲聲叫著“羅老師”,我很有些不自在。但因為他是李紹基,我就坦然地由他叫了。
我正不知道怎么把話題扯向梅子黃,沒想到,李紹基主動提起來了。
“羅老師知道梅子黃嗎?”
“知道知道?!?/p>
“知道誰是梅子的第一個男人嗎?”
“呵,不知道不知道?!?/p>
“我就是?!?/p>
“呵呵,恭喜恭喜。”
就這樣,我們聊起了梅子(兩個多小時里,除了第一句,李紹基一直簡稱梅子黃為梅子)。李紹基閉著眼睛給我背誦了好幾首他當年寫給梅子的詩,還不時把雙手捫向心窩。那有口臭的嘴里吐出來的詩,有好幾句是直接從汪國真那里抄來的,但我沒有作聲,做出感動不已的樣子,悄悄打開了電子錄音機。
接下來,李紹基無限陶醉地向我描繪起了當年的學生梅子,大意為:梅子清水出芙蓉一般清純,嘴像玫瑰花瓣,胸像玫瑰花蕾,那個啥像玫瑰花心。李紹基故事的前半部分,我已在《遺愛無窮》中讀過了,大同小異;結(jié)尾部分則大有出入,李紹基的說法是,他與梅子的結(jié)束,其實是因為他忍痛割愛,他是因為怕耽誤梅子的前程,而把對梅子的愛深深地埋在了心底,沒想到,他的一片深情被梅子誤會了,憤而把他們所有的愛一筆就抹殺掉了。
一個人的事,還可能有多種說法,何況是兩個人的事呢。所以,誰是誰非,我也就沒追究、沒計較,只是笑微微地聽著。
聊到最后,我小心地問李紹基:你和梅子黃的故事,可以在《天上人間》發(fā)表嗎?
李紹基還以為我在向他約稿了,說,沒問題,沒問題。并立即就想好了標題:《我和梅子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同時,保證一周內(nèi)交稿。
李紹基的文章,還沒寫出來,我已知道是“請另處”的樣子了。但我還是強作笑容,握著他的手,說:“好。好。謝謝。謝謝?!彼退隽碎T。
3
與梅子黃有過親密接觸的男人,據(jù)《遺愛無窮》記載,已達68個,且還在日新月異地發(fā)展著。雖然他們都有名有姓,但要一一拎出來,不大可能,也沒有太大必要,包括李紹基,我僅先后見識過三個或四個男人。
洋洋是第二個我見識的梅子黃情人。洋洋曾是個二流搖滾歌手,常在深圳的一些歌舞廳跑動,曾榮獲深圳青年歌手大賽第二名?,F(xiàn)將《遺愛無窮》中有關(guān)片斷摘錄如下:
8月15日 陽光燦爛 星光燦爛
我喜歡搖滾,也喜歡那些仿佛歷盡滄桑的搖滾青年,我少有的幾次高潮都是與搖滾青年在一起達到的。昨夜,在GGMM酒吧,我認識了非同一般的搖滾青年洋洋。一般的搖滾青年,都留長發(fā)、蓄胡子(即使那胡子不怎么性感,也留)、戴墨鏡、衣著不整(仿佛偷情敗露倉皇逃竄一般);洋洋則截然不同,頭發(fā)一絲不茍、胡子一根沒有、戴著秀才眼鏡、衣著該有就有。說實話,要在平常日子里,這等娘娘腔的男人,我是不屑于與其上床的。但昨天晚上,看著瘦瘦小小的洋洋,鼓著小小脖子上小小的筋,拼搏小命一般一曲接一曲地搖滾,我心里頓生憐憫之心,不由得就想,這等斯文男人,不知道床上是否斯文,一想又想,就慢慢地洶涌著熱潮了,就對著臺上的洋洋不停地飛吻。
洋洋接了我的飛吻,也抽空不停地回吻。歌一唱完,他背著吉他,直接就來到了我的桌邊,彬彬有禮地問:“小姐,我可以坐這嗎?”我不說話,只是脈脈含情地看著他,他獨自笑了一笑,坐了下來,拿起酒水單慢慢看著,又問:“小姐,你要點什么?”我還是脈脈含情地看著他,輕言細語說:“我要跟你做愛?!彼粤艘惑@,顯然不太相信這來得太快的艷福,就又問了一句:“你要什么?”我招手讓他把耳朵湊過來,徐徐地把口里的煙吐在他臉上,然后,兇巴巴地說:“我要跟你做愛!”他受寵若驚,半信半疑,又問:“不要錢吧?”我順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說:“你什么時候見過要錢的小姐有我這等貨色的?”洋洋到底是半個演戲的,明白這是真正的艷福以后,江湖好漢一般哈哈一笑:“好!好!打得好。從今以后,我算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愛了?!薄?/p>
但洋洋到底是個娘娘腔,就像他唱的搖滾總是底氣不足一樣,他總是沒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很是掃興……
我就對他說,你還是改唱甜蜜蜜之類的情歌吧,唱那種歌,就算不怎么樣,也沒人計較的。
據(jù)說,洋洋認為《遺愛無窮》有損他的人格,曾揚言要與梅子黃打官司,大小報紙都不冷不熱地報道過,但如今這事過去四五個月了,并未見洋洋與梅子黃打官司。只聽說,他真的改變歌路,唱情歌了。
洋洋還真改唱情歌了,我到GGMM酒吧采訪他時,就正好聽到他在唱鄧麗君的《甜蜜蜜》,贏得掌聲無數(shù)。洋洋唱完后,在致謝時說,他是經(jīng)過一個令他難忘的女孩點撥以后,才把情歌唱得如此出神入化的。觀眾中有心領(lǐng)神會的,立刻就叫起來,“那難忘的女孩是梅子黃吧?”洋洋黯然神傷一會,說:“對不起,今晚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p>
洋洋接受我的采訪時,很平靜地喝著珍珠奶茶,把吸管對準奶茶里的“黑珍珠”,一粒粒地吸進去。他說,他已經(jīng)原諒梅子黃了,他能理解一個找不到真正的愛的女人,是何等的郁悶和痛苦。他又說,已經(jīng)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吧,我現(xiàn)在正忙著出新專輯,哪有心思去計較那些陳年舊事呢。
但有一件事洋洋似乎時刻不忘,我告辭離開時,他握住我的手,突然一用勁,說:“夠勁吧?兄弟我不是娘娘腔吧?”以洋洋的柔若無骨的手,怎么用勁,當然不可能把我的手握疼,何況,一個人是不是娘娘腔,能不能把別人的手握疼,并不能成為判斷標準的。但我還是說:“夠威夠勁。兄弟你不是那個啥?!?/p>
洋洋哈哈一笑(還真有點江湖好漢的味道,只是不怎么地道),又附在我耳邊說:“羅記者,我從來沒有底氣不足過,我每次都能堅持30分鐘以上,你相信不?”
我說:“相信。相信?!?/p>
4
梅子黃的情人名單中,某局局長胡山漢是唯一一個當官的。半個月前,胡山漢被判了10年刑,現(xiàn)在韶關(guān)的一家監(jiān)獄里。關(guān)于胡山漢的落馬,網(wǎng)上傳言甚多,但人們最愿意相信的說法是,因為53歲的胡山漢一夜與梅子黃做了5次愛,驚動了反貪局,把他一雙規(guī),就查出了諸多不是,就判了刑。
胡山漢在《遺愛無窮》中著墨不多,大致如下:
9月18日 又是一個艷陽天
我一直覺得,做愛是件美好的事,雙贏的事,所以,我從來不要當事人的錢。只要我高興,就算賠錢我也愿意,比如,上個月來深圳找工作未果的大學生王小剛,我就讓他免費吃了一個星期的飯,回去的車票也是我給他買的。但胡山漢的錢,我卻收了,終使做愛成了一件不太美好的事。
胡山漢是承包了咪咪的那個人,一個局長。那天晚上,咪咪過生日。咪咪是我朋友,我當然得去;胡山漢是咪咪的承包人,當然也得去。于是,我在“歡天喜地酒吧”見到了胡山漢。我曾經(jīng)發(fā)過誓,哪怕天下男人都死絕了,也絕不跟當官的上床。娘娘腔的男人,裝模作樣,最多也讓人小看而已;而當官的男人,則無不裝腔作勢,不能不令人蔑視。胡山漢就是那等讓我蔑視之極的男人,他一見面就握住我的手不放,吃喝之間,又不時在桌子底下觸摸我的大腿,若不是怕咪咪沒面子,我當場只怕就要發(fā)作起來。
那天晚上,胡山漢顯然是想灌醉我,見機行事。無奈,他太小看本姑娘的酒量了,結(jié)果,他和咪咪躺在桌子底下相濡以沫了,我仍然屹立不倒,還穩(wěn)穩(wěn)地開著他的車,把他們送了回去。
……
胡山漢自那晚以后,每天都讓人給我送來99朵玫瑰花,我的房子因此成了花花世界。我煩不勝煩,給他打電話:“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呵呵呵地笑:“不就是想愛你嗎?”
我鼻子里哼了一哼:“你愛得起我嗎?愛我一次10000元!”我從咪咪那里知道,胡山漢是世界上最摳門的男人,每月除了交給咪咪5000元承包費,連給咪咪額外買一條內(nèi)褲,也絕對不干的。
沒想到,我失算了。胡山漢說一聲“成交”,就直奔我處而來,掏出5打鈔票來,說:“我要愛你5次?!?/p>
也是我一時糊涂,只因我昨天接到我媽的電話,說我爸住院需手術(shù)費3萬元,我就順水推舟了……
我原想50多歲的胡山漢最多一兩個回合就得偃旗息鼓,不料,老家伙竟是裝備了“偉哥”而來的,惡心……
我的一個同學正好在韶關(guān)那家監(jiān)獄做管教干部,我連登記手續(xù)都沒辦,就見到了胡山漢。
我的同學用手指敲一敲胡山漢半禿的頭,說:“胡山漢,羅記者采訪你,是看得起你,你必須老老實實,如實回答問題?!?/p>
胡山漢朝我和我的同學分別點點頭、哈哈腰:“是,干部。是,記者。我一定老老實實?!?/p>
我后來才知道,胡山漢的話并不老實。
胡山漢說,梅子黃在網(wǎng)上的文章嚴重失實。他的確有點愛梅子黃,梅子黃其實也是愛他的。但他并沒有給梅子黃5萬塊錢,也沒有服用“偉哥”,更沒有一夜與她做5次愛,實際上只有兩次,還是她主動獻身的。而且,事后,他也沒有利用職權(quán),為梅子黃謀取私利。梅子黃因此懷恨在心,就在網(wǎng)上寫文章惡毒攻擊他。
我的同學把胡山漢的頭敲了又敲,他仍然堅持,他的話句句屬實。
我還真的有點相信,胡山漢的話“句句屬實”。一個已經(jīng)被判刑10年的人,與梅子黃做愛5次還是2次,有沒有服用“偉哥”,給沒給對方一點好處,都已經(jīng)不是太重要了,他沒有道理不“屬實”呵。
5
從韶關(guān)回到深圳后,我不準備再東奔西跑尋找梅子黃的情人了,計較那些幾乎家喻戶曉的性事細節(jié),實在沒什么太大意思。網(wǎng)上仍在津津樂道地討論著梅子黃的對與錯,支持者說:梅子黃活得真實;反對者說:梅子黃恬不知恥;也有人不支持也不反對,錯不錯都沒有關(guān)系,只是興高采烈地看著熱鬧。連那些我一向敬畏的大師們,也出馬了,把梅子黃分解得體無完膚,每一根頭發(fā)都被賦予了或深或淺的意義。如此這般,我還有什么必要趕上前去湊個熱鬧呢?
我真的有點想放棄這次采訪了。
就在這時,劉建設(shè)進來了,問:“梅子黃的采訪做得怎么樣了?”我說,不怎么樣。劉建設(shè)說,到此為止吧,沒什么意思。
劉建設(shè)也想放棄的時候,我反而有興趣了,就問:“為什么?”
劉建設(shè)坐在我的椅子上,把腳翹上我的辦公桌,拋給我一支煙,自己也叼上一支,吸一口,寫意地徐徐吐出來,說:“昨天晚上,我把梅子黃干了。沒想到,她今天就把我抖出來了。你進她的網(wǎng)站看看吧?!?/p>
呵呵,這倒有意思。我上網(wǎng),打開了《遺愛無窮》,兩個小時前發(fā)的新貼,寫的還真是梅子黃與“人上人實業(yè)有限公司”總裁劉建設(shè)在汽車后座上尋歡的故事。
我還沒來得及把新貼看完,劉建設(shè)就忿忿地訴說開了:“這女人太不實事求是,盡管汽車后座上的確有點不方便,但不方便的只是我,她一樣快活賽神仙,她居然說我舉而不堅,跟我做愛沒感覺!”說著,把只抽了幾口的煙一摁,“別理那變態(tài)女人了,惡心!”
6
我是生就的犟脾氣,喜歡與人對著干,別人一心一意讓我干的事,我不一定有興趣,別人不讓我干的事,我偏要干一干。
當晚,我向一個網(wǎng)友問到了梅子黃的手機號碼。梅子黃一聽是要采訪她的記者,劈頭就問:“你帥嗎?”
我說:“耳聽是虛,眼見為實。你還是當面驗貨吧?!?/p>
梅子黃格格地笑了一陣:“還算有趣。你過來吧?!?/p>
我打的趕到黃貝嶺的一個住宅區(qū),敲響了一間單身公寓的門。門開了一道縫,伸出一個漂漂亮亮的美人頭來,正是在網(wǎng)上見識過的梅子黃,只是比網(wǎng)上更鮮艷。梅子黃上上下下把我看了又看,嘻嘻一笑:“還算合格,進來吧。”
《遺愛無窮》中公開張揚的許多愛,就是在這間房子里做成的。想象中,這等地方應(yīng)滿目是淫亂的后遺癥,但梅子黃的房間,卻與時下流行的小資女孩閨房差不多,鮮花和小飾品、書刊和CD碟雜陳其間,看似隨意卻又井井有條。
梅子黃穿一身玲瓏剔透的睡衣,投身在一張?zhí)倏棑u椅上,前后搖擺著:“別東看西看看花了眼,在我的房間里,只許看我。有煙嗎?”
“不好意思,我對與你有關(guān)的一切都有興趣。”我說著遞過一支煙,給她點上。
梅子黃抽煙的姿勢倒是跟電視劇中那些抽煙的女人一樣地道,但看起來,她還不是個如饑似渴的煙鬼,她并沒有把煙吸進去,只是把煙含在口里,再慢慢吐出來,吐出來的煙圈也不是太成功。
吐完一口煙,梅子黃也不看我,只盯著那不太圓的煙圈,說:“你,真的想采訪我?”
我就像個求職的大學生一樣,呆板地坐著,說:“當然,如果你愿意的話?!?/p>
“你,知道這里的采訪規(guī)矩嗎?”
“不是太清楚?!?/p>
“那我就清楚地告訴你吧。先和我上床做愛,你能做多久,我就讓你采訪多久;你能做多精彩,我就給講多精彩?!?/p>
盡管我早有心理準備,還是騰地紅了臉,說話立刻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梅小姐,我……很欣賞你敢作敢為的勇氣,也很……但我一直以為,那個應(yīng)該是件……嚴肅的事情?!?/p>
“咦?”梅子黃站起來,摸摸我的臉,說:“我還從來沒見過會臉紅的男人,看來,你還不知道做愛的美妙吧?來吧,妹妹我讓你領(lǐng)教領(lǐng)教。”說著,在我臉上吻了一吻。
梅子黃的挑逗激怒了我,我說話又利索起來:“對不起,梅小姐,我不習慣這種采訪方式。請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今天采訪到此結(jié)束,謝謝,再見?!?/p>
我邊說邊收拾我的采訪包。梅子黃的臉也紅了,突然間變得楚楚可憐起來,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正要開門,梅子黃哭了起來:“羅先生,能不能麻煩你通知我的家人,讓他們明天來為我收尸?”
我一驚,一回頭,見梅子黃手拿一把水果刀,正對著自己的胸口!
我上前奪下水果刀:“梅小姐,你這是干什么?”
梅子黃突然抱緊我,大放悲聲:“你走吧,我不要你管我!”
被她緊緊抱著,我怎么走得了。就說:“梅小姐,你別這樣,有話慢慢說好不?”
梅子黃突然又變得羞答答的,說:“羅先生,……這一個秘密,我從來沒對人說過……我所以這樣,是因為我得了一種病,我不能一天沒有男人,你……你能救救我嗎?”
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梅子黃的謎底竟在這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我就像一個醫(yī)生抱著生命垂危病人一樣,把梅子黃抱上了床。然后,我像醫(yī)生做手術(shù)一樣,和梅子黃做起了愛。
我又沒有想到,和69個男人有過“性福生活”的梅子黃,竟還是一個處女!
看著床單上盛開的玫瑰花,我像一個一不小心弄碎了珍寶的孩子那樣,不知所措。
梅子黃把頭枕在我的胸口上,玩弄著手中亮閃閃的水果刀,夢囈一般說:“這一生,我見到的永遠只是想跟我做愛的男人,我不得不常常使用這把水果刀,才把自己保衛(wèi)到今天。25歲生日那天,我發(fā)誓,要是我碰到一個會臉紅的男人,一個不想跟我做愛的男人,我就嫁給他,要是這樣的男人永遠不出現(xiàn),此生我就不嫁人了。這個人,終于讓我等到了,所以,我不惜以死相逼,也要嫁給他。喂,你愿意娶我嗎?”
我幸福得一時還沒有轉(zhuǎn)過彎來,問:“那《遺愛無窮》的那些故事,是怎么回事?”
“玩玩唄。我只是想看看,那些風流的男人,有誰愿意站出來說,其實他并沒有與梅子黃風流過?!?/p>
“呵呵,好玩,好玩,好玩極了?!毕肫鹈纷狱S“情人”們的“實話實說”,我樂不可支,呵呵笑個不停。
“你呵呵呵傻笑什么,你要不愿意娶我就馬上滾!”
呵呵,我怎么會不愿意呢,如此好玩的姑娘,我整整等待了26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