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的眼眸

Wilco的音樂響起的時候，我的煙已經(jīng)抽完了，眼前只有櫻桃味的煙絲和潔白的卷煙紙。這些日子，我一直不太想去碰這煙絲，甚至不愿去嗅這暗紫色包裝紙的味。這色這味，老讓我想起某個眼神，已經(jīng)丟了，但又時不時會去拾起。現(xiàn)在只能用卷煙器小心地卷上一根。

這是Wilco新專輯《A Ghost Is Born》中的第一首，“At Least That's What You Said”。簡單的鋼琴伴著喃喃自語：

靠著床我坐在你身邊

你開始抽泣

我說，也許我離去，你才會想起

想我回到這里

或許你只想獨自呆著

至少你如此言語

當(dāng)你瘋狂的時候，最是令人著迷

多么憂傷啊，我已然免疫

你吻我暗紫色的眼眸，

我在你眼神里讀自己，

是我們對感情太認(rèn)真？

至少你如此言語……

歌詞結(jié)束后，吉他的聲音驀地鉆了出來。

細(xì)細(xì)的小雨進(jìn)入窗欞，變成滾燙的巖漿，在墻壁上的每條縫隙里燃燒翻滾。

密織的蛛網(wǎng)

Wilco就是這樣，創(chuàng)作永遠(yuǎn)充滿靈性和意外。那絕不是某個平淡的下午在辦公室隨隨意意就可聽得的。這音樂很敏感，一不小心，就有絕佳的片斷溜過去了。

這首“At Least That's What You Said”象民謠大師Neil Young八十年代末期的作品，流水般的琴音持續(xù)地陳述人際間的困境：不管結(jié)果為何，至少你說了你想說的，但然后呢……微微扭曲的吉他勾勒的淺顯意象指代了人與人的隔閡和沉默的模糊地帶：總有一天你必須走出自己的蛛網(wǎng)，總有一天，你需要敲破自己的殼。

Wilco的領(lǐng)軍人物Jeff Tweedy對商業(yè)社會中的人際間關(guān)系有敏銳的觀察和獨到的犀利描繪，被歐美樂評界譽為當(dāng)今屈指可數(shù)的頂尖詞曲創(chuàng)作者之一。他把單純的民謠分解再分解，與藍(lán)草、靜態(tài)噪音、電子氛圍等重組。原聲吉他安安靜靜地走著，就打破了固有的民謠形態(tài)，自我分裂出多重視角：令人緊張不安的不和諧狀態(tài)和令人賞心悅目的和諧狀態(tài)。這種多元化的后搖滾特征在專輯的兩首10分多鐘長的歌——“Spiders”（蜘蛛）和“Less Than You Think”（比你想象得少）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前者電吉他環(huán)繞，編織出密密麻麻的纖細(xì)觸角；而后者異常寧靜，如歌名一樣惹人遐想……2年前第一次聽Wilco時，有個男孩告訴我：凌晨4點的時候，女孩在身后用十指緊扣男孩的手，閉著眼睛，踮起腳尖，就織起了一個網(wǎng)，把男孩網(wǎng)在當(dāng)中了。那是Wilco為電影《Chlsea Walls》作的“Promising”中說的。

兩根煙過去，貓在假寐著，小雨凝成的巖漿漸漸在我的墻上密織了一張網(wǎng)。

破碎的浪漫

4點。

用心聽音樂的時候，時間就會這樣很快地流走。感冒和低熱讓我有些難受，于是我轉(zhuǎn)身站起，對著我身后暗紫的眼眸，讓原先面對的墻自動地被蛛網(wǎng)破碎。

《A Ghost Is Born》敘說著都市里的溫情總是轉(zhuǎn)瞬而逝，浪漫是用來被破碎的，距離曲解著愛的表達(dá)和傳遞。在聽最后一曲“Late Greats”時，我被Wilco的敘述方式打動了。相對樂隊上張專輯《Yankee Hotel Foxtrot》的厚重而言，《A Ghost Is Born》則在劍走偏鋒的結(jié)構(gòu)下表現(xiàn)出淡定與樸實，更貼近內(nèi)心，觸動自省。能這樣在動聽樂音和實驗技法間找到平衡，難怪Wilco被稱為民謠界的Radiohead。

各種樂器的效果被撕裂成四散漫布的噪音，Jeff Tweedy的低吟淺唱讓人想起鄰家沒心沒肺的男孩的歌聲，沒心沒肺到你一天不回家，不聽他唱，就如同失落了什么。

天漸漸亮了，墻慢慢碎了，一個民謠精靈誕生了。放眼望去，幽冥世界訴說著言語的不能，暗紫的眼眸被流出的薄霧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