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艾琳·沃諾斯,那么丑,讓我看得很難受。
她的扮演者,查理茲·塞隆,其實是多么美。
她們本來應該站在這個世界的兩個極端,可是硬在這部電影里被綁在了一起。世界在這里就像一個被緊繃繃地彎著的鋼條,兩頭吃力地湊在一起,令我情不自禁地擔憂它會斷掉,或者猛然彈開。只要你在注視著它,它就潛伏著傷害你的危險。
我是不是該把臉別過去?
艾琳的成長史就像一部苦情戲一樣沒有新意,悲慘冰冷的童年,13歲開始賣身,最終成為一個公路妓女,在公路、加油站和下等酒吧之間流浪,“活著仿佛只為了等待一個盡頭般絕望而無奈”。她在只剩下五美金的時候,走進一個女同性戀酒吧,想要喝最后一杯酒就去自殺。
然后遇見希爾比。
她本來想死去,卻沒想到在臨死前能收獲一份愛情。我明白她的狂喜,艾琳不是同性戀者,可是她卻愛上了同性戀者希爾比。這不是因為愛情,那是因為艾琳必須為自己贏得救贖,跟刻薄的上帝再斗一次。
可是沒想到這是又一個刻薄的玩笑。
當她一步步由被迫殺人到主動殺人再到濫殺無辜的時候,她生命中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已經(jīng)全部被打碎。
而她一直像抱著死嬰的母親一樣抱著那份愛情,哪怕已經(jīng)沉淪,這份愛情仍然負責提供一些救贖的幻覺。
是的,她確實是為了這份愛情去殺的人。而當那個她出賣自己的時候,她確實是為了這份愛情,心甘情愿,淚流滿面,任她出賣。
可是在她淚流滿面的時候,我的頭腦里竟橫生出一個冷酷的詞——“丑人多作怪?!?/p>
她這樣丑,卻主演了一場如此浪漫的激情大戲。對于她這樣的人來講,原來就不配擁有愛情。這是個多么刻薄的玩笑,讓一個本來應該而且已經(jīng)絕望的女魔頭去奢侈地談一場戀愛。
本來這場戲讓一個美麗的人來演出,所有的觀眾都會抽泣。
可是,她卻變成了女魔頭,我只有一次次問自己:我是不是該把臉別過去?
這是一部不生產(chǎn)眼淚與安慰、只提供難以消除的緊張與困窘的電影。它提供對這個世界刻薄的寫生,不提供任何佐料與甜品。
沒有感動,只有窘迫的難受。
她像生長在我們身體上的一個煽情的瘤子,丑陋不堪,卻和身體的其他部分一樣敏感,想要安撫。但是我們卻只想將她割除。
上帝如此刻薄,讓我們跌入道德的深谷中,進退失據(jù),無所適從。
而她在那里哭泣。
我可不可以走過去跟她說,“悄悄地從我們身邊走開,是一種道德的死法?!?/p>
我可恥嗎?
她該死嗎?
這該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