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能回答在什么條件的金融體系下可能發(fā)生金融危機，但并不能預測危機本身。關鍵問題在于，我們在建立符合本國經濟的金融體系時，必須要著眼于金融體系在危機發(fā)生后怎樣來很好地收拾殘局，控制金融危機，而不僅是預防金融危機，因為金融危機是很難避免的。

日本和美國這兩個不同的經濟和金融架構的國家在金融危機方面的不同經歷或許能給我們一些啟示。20世紀末，日本出現(xiàn)了世界上最大規(guī)模的金融危機。股市85％的市值都消失殆盡，房地產市場價值也下降了85％，金融危機使得日本在12年內毫無經濟增長。貶值后剩下的資本（甚至是負資產）無法支持債務水平，本來應當破產，但是日本缺乏這樣一個破產體系。二戰(zhàn)后美國以美國破產法為原本為日本制定了破產法，但是日本人不愿意用，因為這是美國的破產法，他們覺得不能把它強加給日本，而且他們的文化不允許破產：一旦破產就使整個家族和社會蒙羞。在日本如果出現(xiàn)了破產，債權人來討債，最好的保持體面的辦法就是去自殺。但從技術來講這是不正確的。

上世紀80年代中期，美國也出現(xiàn)了儲蓄貸款機構的危機，出現(xiàn)了大量房地產方面的危機，很多企業(yè)倒閉。美國在80年代開始時經濟本來保持了5％的增長率，金融危機之后，整個經濟完全停止了增長。但此后，美國經濟很快恢復了活力。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美國人有完善的破產機制，所以美國的機制能夠保持發(fā)展，而日本不愿破產，所以它的機制就停滯了。

這應當成為金融體系的重要紀律。全球化中的中國經濟不可避免會遭受一些沖擊，中國會發(fā)生金融危機，也許是在近期，也許是在長期。世界上不同類型的資本主義國家都發(fā)生過金融危機，這難以避免。如果以為中國可以走市場經濟道路，但又不發(fā)生金融危機的話，這只是一種幻覺。但金融危機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幫你把一切整頓好。而要把金融體系整頓好，破產機制就應該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中國必須建立一種讓參與者經得起破產的金融架構。面對金融沖擊的時候結果會如何，就要看以前做的準備怎么樣了。

作者為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斯隆管理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