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佛士占領新加坡的行為,多少帶有個人主張的色彩。但其與英國擴展東方貿(mào)易的大方向一致,與英國的國家利益相符,這是這一事件的真正意義所在。
一個具有重大影響的歷史事件的發(fā)生,其意義往往不為同時代的人所真正體會,1819年萊佛士占領新加坡就是如此。
新加坡只是一個面積幾百平方公里的島嶼,但卻是致力于擴展東方貿(mào)易的英國人處心積慮想得到的地方。翻開19世紀的世界地圖,新加坡的重要地位一目了然:它位于馬來半島的最南端,有一條不到1公里長的堤道與半島相連,是馬六甲海峽的“瓶頸”,而馬六甲海峽則是歐、亞、非和大洋洲之間的重要通道。
馬來半島和印尼群島的大部分地區(qū),從17世紀起就落入荷蘭人之手,因此通常被稱作“荷屬東印度”。當然荷蘭殖民者是極力阻止其他列強染指自己的禁臠。這種局面終于在1819年被打破。為此,斯坦?!とR佛士(Stanford Raffles),一個原本名不見經(jīng)傳的東印度公司官員,在英帝國的擴張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萊佛士是個船長的兒子,1805年24歲時進入東印度公司,不久被派往檳榔嶼任總督府秘書。年輕的萊佛士不僅性情魯莽急躁,還對荷蘭人抱有強烈的憎惡與反感。他為克萊武(1757年初,克萊武帶領軍隊占領加爾各答,并取得了英軍在加爾各答的駐防權。同年6月,克萊武擊敗了莫臥爾帝國的孟加拉總督的軍隊,完全控制了加爾各答。)的精神所激勵,渴望著為英帝國建功立業(yè)。1811年他成為爪哇島副總督后,向印度總督提交了一份備忘錄,極力鼓動公司向東印度擴張,以便與荷蘭人爭奪與中國和香料群島的貿(mào)易。由于當時英國與荷蘭的盟友關系等因素,公司董事會并沒有接受他的建議。
1818年12月,萊佛士在印度總督、英國駐印軍隊總司令弗朗西斯·黑斯廷斯勛爵支持下,率領一支遠征軍從印度加爾各答出發(fā),經(jīng)檳榔嶼,沿馬六甲海峽到達半島的最南端。1819年1月,萊佛士在新加坡登陸并升起東印度公司的旗幟。
新加坡島上當時一片荒涼,居民大約不到150人,主要是漁民、海盜等,但萊佛士確信占領該島在商業(yè)上具有無比重大的意義。1819年6月,在從新加坡寫給國內(nèi)朋友的信中,萊佛士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與激動:“(在此之前)我?guī)缀醪恢肋@樣一個地方的存在,不僅是歐洲人,就是印度世界對于它也是一無所知。……它在所有方面都有成為一個最重要殖民地的希望,同時也是我們所擁有的代價最小、麻煩最小的屬地。我們的目標不是土地,而是貿(mào)易,是一個偉大的商業(yè)中心和支點,在以后條件需要時,憑借它我們可以擴展英國的政治影響。一個在這些海域的自由港,必定最后摧毀荷蘭人壟斷的時代;馬耳他在西方的地位,可能就是新加坡在東方的地位。”
歷史證明了萊佛士預見的正確:英國打破荷蘭人對東印度貿(mào)易壟斷的雄偉計劃,由于占領了新加坡而得以實現(xiàn),新加坡不僅成為東方的馬耳他,使英國有效地控制了馬六甲海峽出入口,而且為英國商業(yè)利益進入東方這個“偉大的貿(mào)易競技場”提供了跳板和支撐點,對中國海以及印度洋的貿(mào)易與航行都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1826年,新加坡和馬六甲、檳榔嶼共同組成了“海峽殖民地”。
海峽殖民地的建立,大大促進了英國在東方的商業(yè)擴張。從前,這條通往中國的道路上海盜活動猖獗,而英國占領新加坡后,僅僅兩三只船的艦隊巡弋在馬六甲海峽或馬來半島的西海岸,就足以嚇退較大的海盜行動,為英國的貿(mào)易團體提供信心。 在不長的時間內(nèi),英國的紡織品迅速進入并擴展了在東印度的市場。對此,一位英國商人在1830年深有感觸地說,1811年當我第一次到達爪哇時,那里的人穿的幾乎全是中國的產(chǎn)品。我目睹了那里發(fā)生的一場革命——在我逗留期間,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穿歐洲的機器紡織品。
正是由于新加坡在19世紀英國向東方商業(yè)滲透與擴張進程中的地位,所有關于英帝國史的著作,都不會漏掉萊佛士的名字。然而,人們通常并不知道,萊佛士對新加坡的占領,不僅沒有得到東印度公司或英國政府的事先授權,還遭遇了一段頗富戲劇性的插曲。印度總督黑斯廷斯的確支持萊佛士在海峽建立一個基地,以有利于英國對華貿(mào)易,但他的指令是“在馬六甲以東地區(qū)建立商站,以控制海峽的南端”,目標“純粹是商業(yè)性質(zhì)的,與政治勢力或領土擴張的想法毫無關聯(lián)”,因此要求萊佛士避免與荷蘭人的任何交涉與沖突。而萊佛士的行動事實上沒有得到公司董事會的批準。根據(jù)記載,黑斯廷斯總督向倫敦匯報后,公司董事會立即發(fā)來訓令,要求他阻止萊佛士的冒險行動。只是由于當時英國與印度的交通極為不便,訓令到達太晚,萊佛士的遠征才得以成功。從這個意義上講,萊佛士占領新加坡的行為,多少帶有個人主張的色彩。
但說到底,萊佛士個人的野心或雄心,與英國擴展東方貿(mào)易的大方向一致,與英國的國家利益相符,這是這一事件的真正意義所在。盡管政府并沒有制定以武力占領新屬地的計劃,甚至對這樣的計劃和行動不表示支持,但是,倘若動用武力的結果是帶來新的廣闊市場,倘若已占領的屬地對于貿(mào)易的擴展與安全至關重要,那么政府是不會猶豫的。
英國官方對萊佛士占領新加坡的事后承認,正是這一立場的典型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