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蟻王、 蟻后和它們的子民

【我們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發(fā)覺，兩條腿又癢又痛。翻開褲腳一看，我不由嚇了一跳：１０多只白蟻爬在我的小腿上，翹著屁股在拼命地叮咬?！?/p>

早晨我們駕車來到現(xiàn)場。

白蟻造山，用的是從地下銜來的紅黏土，攙和從地上搜羅來的木屑和碎草，拌上自己的唾液和其他分泌物。這三樣東西粘合在一起，經(jīng)過地近赤道的太陽的炙烤，就變成簡直像鐵一樣堅硬的建筑材料。我們先在山腳的四周打了一道溝，將鋼絲繩捆上。汽車發(fā)動，加足馬力，緩緩地拉呀拉。大約用了２０多分鐘，終于把６米高的蟻山從基部拉倒。

在這個昆蟲王國，繁殖蟻就是一對蟻王和蟻后，為數(shù)眾多的工蟻和兵蟻則為其臣民。但是，它們誰也不指揮誰，各自都是按照嚴格的分工，自覺地各司其職。

每座蟻山只有一對繁殖蟻。它們軀體堅硬，頭上生有觸須，還有兩只各由５０多個六角形小眼睛構(gòu)成的大而圓的復眼。頸部生有４個足，便于爬行。軀干很長，分為十來節(jié)，約為頭與頸的３倍。蟻王個體較小，體長１～２厘米；蟻后個體很大，體長可達１２～１５厘米。在產(chǎn)卵高潮到來之前，蟻后的腹部迅速漲大，身軀顯得極端臃腫。蟻王和蟻后是王國最尊貴的成員，依賴工蟻贍養(yǎng)，依靠兵蟻保衛(wèi)。它們終生只在地下洞穴中活動，實為＂王國的囚徒＂。蟻后每天能產(chǎn)卵８０００到１萬個。繁殖蟻是長壽昆蟲，壽齡可達六七十年，產(chǎn)卵期可達５０年之久。蟻后的身體萎縮，就表明生殖力要停止。這時，大批工蟻就前來舔其軀體，加快其死亡。蟻后死亡后，它們就再培植一位新蟻后來取代。

工蟻數(shù)量最多，一座蟻山中可達幾萬只，甚至十幾萬只。它們約占整個社會成員的９５％。它們的任務(wù)，一是修穴建窩；二是出外覓食。工蟻體長１厘米左右，不生翅膀，行動全靠６條腿。它們有眼睛，但卻沒有視力，感知世界全憑發(fā)達的嗅覺和頭前方的兩個很長的觸角。它們體軟、色淺，有善于銜物和咀嚼的上顎。上顎實際上就是它們的勞動工具，建穴時掘地銜土，覓食時折斷搬運。它們壽命是兩三年，終生只知勞作，沒有兩性之歡。它們侍候蟻后飲食，運送蟻卵，照料孵化。它們尋找到食物，除自己享用外，大多供幼蟻和兵蟻消費。它們是白蟻社會中最勤勞、最無私的成員。

兵蟻約占白蟻社會成員的５％，每座蟻山也有成千上萬。兵蟻個頭比工蟻稍大。它們是當兵的，主要任務(wù)是保衛(wèi)家園不受侵犯。它們頭上生有堅硬的甲胄，還有兩只修長而敏感的觸角，兩只彎曲而鋒利的長鉗。它們的嘴角長著有力的上顎，嘴中有極為銳利的牙齒。它們的兩頜上生有發(fā)達的腺體，里面充滿有毒的液體。所有這一切，都是它們用來對付敵人的武器。它們雖然沒有視力，但卻能敏銳地發(fā)覺周圍情況的變化，察覺并確定來犯的敵人。這主要依靠發(fā)達的嗅覺和獨特的生物警報系統(tǒng)。每當食蟻獸、黑蟻或其他天敵來犯，長在頭上的情報系統(tǒng)就發(fā)出咯咯的聲響。它們于是一躍而起，進行殊死的戰(zhàn)斗。它們用堅硬的頭顱撞擊敵人，阻止其前進。它們用長顎像鉗子一樣夾住敵人，用鋒利的牙齒把敵人攔腰咬斷。它們用口中的唾液和毒腺中釋放出來的毒液粘住并殺死敵人。兵蟻之勇敢無畏，在昆蟲界是少有的。

當時鐵鎬一觸動蟻山，震波和聲響就驚動了兵蟻。開始，我們只顧集中精力挖掘，沒有在意這些到處亂躥的白蟻?？墒牵灰粫?，我們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發(fā)覺，兩條腿又癢又痛。翻開褲腳一看，我不由嚇了一跳：１０多只白蟻爬在我的小腿上，翹著屁股在拼命地叮咬。清除掉這些白蟻之后，我們都用繩子把褲腳扎緊?？墒?，沒料到，后來發(fā)現(xiàn)，它們竟隔著褲子又開始狠咬。我們被迫不得不在地上澆水，利用“水淹三軍”的戰(zhàn)術(shù)來阻止它們的進攻。它們的進攻倒是被阻止了，但我們腿上被叮咬的傷口，卻紅腫、疼痛了好幾天。就在同兵蟻的激烈角斗中，我們像田野考古工作者一樣，輕輕揭開山基下面最后一層紅土，在地面下半米左右，找到整個白蟻城堡。

二、了不起的建筑

【王宮正中央，修建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床榻。床榻四邊微微向上翹起，中間凹陷的地方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白色肉團在蠕動。這就是主宰這個城堡的蟻后?！?/p>

城堡呈圓形，占地大約４平方米。上面溝壑縱橫，建筑櫛比，就像一塊展示某個新興城市面貌的大沙盤；上面白蟻萬千，熙熙攘攘，就像一個人群涌流的繁榮與喧囂的鬧市。一堆紅土之下，竟掩埋著這樣一番熱鬧的景象，我們一個個都不由驚呆了。城堡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異常復雜，簡直就是一座迷宮。外側(cè)是一條條環(huán)狀的深溝，如同城市的環(huán)形大道。幾條環(huán)形大道之內(nèi)，則是一條條縱橫交織的淺壑，如同城市的街巷。說是深溝，其實溝深也不過五六厘米；說是淺壑，其深倒也有三四厘米。兩者之寬大約都有四五厘米。溝壑的底部和側(cè)面，修整得都異常整齊和平滑，平滑得好像用蠟打過一樣。溝壑之間相通，四通八達，猶如千街萬巷相連。這樣奇妙的建筑，當然是工蟻的杰作，顯示出它們高超的設(shè)計與建筑能力。這樣溝連串通的構(gòu)建，并無主觀意識，完全出于“天然考慮”?！翱紤]”主要有二：萬一出現(xiàn)麻煩，無論是搶修還是防衛(wèi)，工蟻和兵蟻能夠順利到達任何部位；雖然白螞蟻喜歡生活在溫暖、潮濕、黑暗、與外界隔絕的洞穴，但洞穴內(nèi)部需要空氣流通，并與外界能通風換氣。據(jù)專家介紹，每座蟻山接近地面處，四周都有一些通氣孔，還有險情發(fā)生時可以逃遁的暗道。在這些溝壑環(huán)繞的中央，有一塊３０厘米見方的平臺。平臺用細沙土修建，平滑而整潔。這是蟻王和蟻后居住的王宮。王宮正中央，修建有一個手掌大小的床榻。床榻四邊微微向上翹起，中間凹陷的地方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白色肉團在蠕動。這就是主宰這個城堡的蟻后。蟻后的頭顱與軀體極不成比例。頭顱像顆稻谷粒，長不到１厘米。軀體則足有１０多厘米長，柔軟細嫩，光滑透明。實際上，所謂軀體就是腹部，就是一個大卵囊。蟻后不能行走，只是趴伏在床榻上，等待著產(chǎn)卵。它的惟一職能，就是產(chǎn)卵繁衍后代。我們俘獲了蟻后，并把它作為最大＂戰(zhàn)利品＂帶回。但是，我們卻始終沒有看到蟻王。也許，它混在蟻群之中，我們沒能辨認出來；也許，它有兵蟻護駕，逃遁到什么比較安全的地方去了。

我們挖開蟻穴時，在王宮旁邊發(fā)現(xiàn)一堆柴草。原來這就是這個白蟻社會的＂糧庫＂。白蟻的食物主要是纖維素，來自木頭、青草、樹葉、棉絮、紙屑以及食草動物的糞便。這些東西看來沒有多少營養(yǎng)，但是，在腸道微生物的幫助下，卻成為白蟻得以維系生存的主要物資。終日辛勤的工蟻，不但將這些物資從外面一口口銜回來，而且還吃進去，經(jīng)過初步消化，反哺給兵蟻和繁殖蟻。反哺有兩種方式，一是口哺，二是肛哺?？诓甘菍⒆约壕捉肋^的草木混合上唾液，形成糊狀，吐出來給其他兵蟻享用。肛哺只在低級的白蟻中進行，即工蟻將吃進去的食物很快從肛門拉出來，供其他白蟻舔舐。這是白蟻的一種極為獨特的喂食方法。除纖維素外，白蟻還需要富含維生素的真菌。說來真有意思，在蟻穴中，我們還發(fā)現(xiàn)一些覆蓋著一層白霜的朽木腐草。原來，這是工蟻經(jīng)營的“真菌園”。它們利用洞穴中溫熱、潮濕的條件，在朽木腐草上培植了大量真菌植物，專供繁殖蟻和剛剛孵化出來的幼蟻食用。在“真菌園”的一側(cè)，我們還看到一堆死去的白蟻。原來，白蟻有自食的習性。死去的白蟻，甚至受傷的白蟻和數(shù)量過剩的白蟻，也是這個昆蟲世界的精美餐品。

三、 螞蟻與人

【那些活的白蟻，裝成一麻袋又一麻袋，旁邊放著幾碟食鹽。當?shù)厝俗テ鹨话阉奶幣绖拥陌紫?，撒上一點鹽，放到嘴里就生吞活咽下去?！?/p>

白蟻是一種害蟲。它們繁衍快，數(shù)量多，危害大。幾株參天大樹，不到３年時間就被它們從根部咬斷，最后倒地而死。因此，非洲人總是采取各種措施，消滅和防治白蟻。另一方面，白蟻含大量蛋白質(zhì)、脂肪和糖分，是非洲人喜愛的珍饈佳肴。我看到，每當雨后白蟻出窩分群時，非洲人總愛捕捉，邊捕邊吃。在烏干達市場上，活的、腌的、炸的白蟻都有出售。特別是那些活的白蟻，裝成一麻袋又一麻袋，旁邊放著幾碟食鹽。當?shù)厝俗テ鹨话阉奶幣绖拥陌紫?，撒上一點鹽，放到嘴里就生吞活咽下去。他們也曾勸我一試，但我卻沒有那個勇氣。不過，我還是品嘗過一次白蟻燒制的美餐。那是在烏干達副總統(tǒng)保羅·穆萬加舉行的宴會上，一碗白米飯，配一碟小菜。小菜就是油炸白蟻。我吃了，并且吃得甚為愜意。我感到，這確實是道風味獨具的菜肴。

挖掉那蟻山不幾天后我就發(fā)現(xiàn)，在蟻山原址的旁邊出現(xiàn)兩個小土堆。半年之后，兩個小土堆竟又變成兩座尺把高的新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