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自一九九二年秋移居美國舊金山至今,他以“衛(wèi)斯理”為筆名寫作的系列科幻小說長盛不衰。今年,他的至交臺灣大學(xué)的李嗣涔教授和幾位朋友到美國去探訪他,發(fā)現(xiàn)他不僅生活得有滋有味,還不時發(fā)表有趣的怪論。
舒適住家論
進入倪匡家的客廳,發(fā)現(xiàn)屋頂是可以打開的,原來他家有電動屋頂,天氣好時可以打開透透風(fēng),和煦的陽光投射進來,舒服極了。李教授隨即躺到地上,仰視藍天白云,口中直說:“可以跟天地溝通,很棒!”旁人也紛紛忙著出主意:“這里可以掛個吊床。”不過倪匡說:“下雨的時候來不及關(guān)上就糟了!”他有一次遇上停電,屋頂還未合上,老天爺又一臉陰霾,結(jié)果讓他擔心了一晚。
在地下室,倪匡養(yǎng)了好幾缸魚,魚的種類頗多,他尤其鐘愛肥頭肥腦的金魚,長長的魚缸圍繞著他寫作的地方,讓他寫作時也熱鬧得很。地下室還擺滿了書籍、音樂光碟、電影光碟等等,還有舒服的沙發(fā),供他在工作余暇時舒服地欣賞音樂,儼然是他個人的地下保壘。
倪匡有一項興趣是收集貝殼,他曾經(jīng)收集了3000多種,不過全賣人了。他說:“我一生做事沒有后悔過,但是這一次是真的后悔了?!保常埃埃岸喾N可是難得的成就。
電腦寫作論
倪匡的電腦不只一部,其中一部安裝了語音輸入系統(tǒng),倪匡說他的電腦很方便,只要一次連續(xù)講四個字的詞語,就不會有辨認錯誤的問題,比如他常說的“衛(wèi)斯理”,電腦連他的上海腔都聽得懂。他第一次測試這系統(tǒng)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媽的!”咦,電腦馬上認出來!于是,他一開始就喜歡上這個系統(tǒng),目前他的小說都是“說”出來的。
即興寫作是倪匡數(shù)十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也因此,他自稱是“人類有史以來每天寫漢字最多的作家”,曾有最高記錄一天寫2萬多字。
有人問他:“這樣寫作不是很辛苦嗎?”
“很辛苦,所以才要這些東西,”他指指地下室四周的視聽設(shè)備,“所以我很佩服科學(xué)家,發(fā)明這么多好東西。如果沒有這些語音輸入系統(tǒng),8年前我就不寫了?!?/p>
“寫太累了,”他撫撫右肩,“很酸痛。”原來是寫出職業(yè)病來了,“現(xiàn)在我只需要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嘴巴動一動就行了。”不僅如此,“而且出來的字,每個人都看得懂?!蹦呖锏淖质怯忻牧什?,他自言:“以前為了弄懂我寫的字,出版社還雇人,將我的稿子重抄一遍。”結(jié)果有了電腦之后,那幾個人就失業(yè)了。
他說以前寫劇本時,導(dǎo)演找了許多人,都看不懂他的字,一方面也因為當時電影界的文化程度較低,識字的人少,結(jié)果導(dǎo)演找回倪匡,問他寫些什么?他說:“我也看不懂?!?/p>
武俠好寫論
“過去武俠小說出版那么多,因為很容易寫嘛?!蹦呖镎f,“武俠小說和武俠電影只有兩個原則。開始壞人打好人,后來,是好人打壞人,千篇一律。就這么兩個原則翻來覆去,好人一定要先受委屈,如果最后好人被壞人殺光光,誰會看?”
倪匡還說:“武俠小說發(fā)展到古龍時最變化多端了,因為出現(xiàn)了男人變女人,好人變壞人,死人變活人的情況?!彼芟矚g古龍的小說,遺憾的是古龍過世得早。
有人問起:“那你最喜歡哪一類小說呢?”
倪匡想都沒想說;“不管哪一類,好看的就行?!?/p>
醉酒電影論
“我是上海出生的?!蹦呖镎f,“結(jié)果我什么話也說不好,講上海話有寧波口音,講寧波話有上??谝簦f普通話有上海和寧波口音,廣東話更是走調(diào)得不行。有一個時期,我跟兩個朋友在香港主持一個訪問節(jié)目,結(jié)果是我最紅。為什么?因為沒有一個人聽得懂我在講什么,結(jié)果成了話題。大家都拼命在研究,那家伙究竟在講什么呀?其實現(xiàn)場的人都聽得懂,可到了電視上就聽不懂了!我自己也播來聽了聽,真的連我也聽不懂!”
倪匡說,節(jié)目贊助者常請他們喝酒,他和幾個朋友常常一邊抽煙一邊喝酒,喝得醉醺醺的,連請來訪問的明星也被弄醉了,喝醉了就亂說話,聊的內(nèi)容也越來越大膽,這又成了話題。
“我也拍過很多電影。”倪匡說拍電影很好玩,也很浪費時間,有時請你早上10點到片廠,一直等到晚上9點,真正工作時間卻不到15分鐘,因為還要花時間在打燈光等等上。最初他不知道,兩次之后,他就開始帶書去看了。整套柏楊版《資治通鑒》(注:共72本)就是在那種情形下看完的。
他記得第一次拍片是演洪金寶的父親,要在片中拍洪金寶的頭。由于洪金寶在電影界地位很高,沒人敢演去拍他頭的角色,所以洪金寶想了想說:“找倪匡來演怎么樣?”
倪匡說:“我說拍電影我能行嗎?洪金寶說,你只要當你在教訓(xùn)兒子就行了,我說可是我從來不教訓(xùn)兒子的?!?/p>
李教授問:“結(jié)果拍了嗎?”
“拍了,而且還喝得大醉?!北娙瞬唤笮?。
倪匡回憶道:“后來每逢拍戲,他們都會送兩瓶酒來給我,喝醉了才演。有一次蔡瀾介紹我去演一個角色,他們送的酒太多了,我醉得躺在那里,全組人已經(jīng)準備好,就等我上場,可是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當時,導(dǎo)演就打電話去問蔡瀾:“你介紹的是什么人?醉成這個樣子?”
蔡瀾問:“他演什么角色?”
“他演一個喝醉酒的嫖客?!?/p>
“那還不容易嗎?”蔡瀾說,“把他推進去就是!”
于是一伙人將他連推帶拉扛了進片場,就這樣拍完了,倪匡直到第二天才爬起來,正納悶怎么人都走光了,結(jié)果工作人員告訴他早就拍完收拾好了。
“最好玩的一次是重拍《四千金》,四千金的父親是位作家,蔡瀾主張找我演,投資那部電影的老板看了我半天,說:‘他不像作家?!?/p>
南極白熊論
“寫著寫著,就這樣混了三四十年,日子過得好快呀?!蹦呖锔袊@道。
“你寫作時是不是有文思泉涌的感覺?怎么會寫得那么快?”
“我寫作是不負責(zé)任的,你們不要的把我看太高,除了第一篇稿有重抄一遍之外,我以后寫完稿,看都不看一遍。”他舉了個例子:“最有名的一件事是‘南極白熊’,我在報紙上連載,寫衛(wèi)斯理在南極遇上白熊,他殺了熊,吃它的肉、披他的皮,才把命保住。結(jié)果有個讀者寫信來罵:‘南極哪有熊?’”
眾人哄堂大笑:“北極才有熊?!?/p>
“南極只有企鵝,我總不能改成企鵝吧?”倪匡說,“那讀者很兇,每個星期寫一封信來,要我公開回答:南極沒有白熊。好吧。當時我在報上有專欄,我就寫:某某先生,今天我要回答你的問題,第一,南極沒有白熊;第二,世界上也沒有衛(wèi)斯理,為什么不追問呢?第三,第三沒有了。那人就沒再寫信來了,我這分明是耍無賴,世界上沒有衛(wèi)斯理,你為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其實我的書有很多錯,比如香港理工大學(xué)的校長潘宗光,他喜歡看我的書,他說他當學(xué)生的時候還看得很有味道,等到自己學(xué)了科學(xué)之后,才看出毛病非常之多。我說當然毛病多,不然我也變科學(xué)家,哪寫得出來?我告訴他,不如你寫一本《衛(wèi)斯理小說不合科學(xué)之處》?!?/p>
“而且有人現(xiàn)在一直在討論,討論我的小說算不算科幻小說——科學(xué)幻想小說。這有什么好討論?小說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你管它是不是科幻?而且科學(xué)怎么幻想?二加二等于四,你可不能幻想它等于五?;孟氲臇|西就和科學(xué)家在研究的東西不一樣,是實用科學(xué)之外的東西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