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要去杭州進(jìn)修了,三個月。我居然高興了好一陣子,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擺脫她無休止的嘮叨了。
“是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這么一個變化過程?從聽母親嘮叨,厭煩嘮叨,直至成為母親并喜歡嘮叨?”幾個星期后,我在電話里這么問母親。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干嘛沒頭沒腦地問這種問題啊,這幾個星期不是沒有母親的嘮叨了嗎?母親在電話那頭很夸張地笑了起來:“怎么了,我的乖女兒,想媽媽的嘮叨了?” 我想母親的嘮叨了!猛然間醒悟,原來我早巳被困在母親編織的那張沒有邊際的網(wǎng)里了??v然我想我已經(jīng)離開了那張網(wǎng),而事實上,母親一個關(guān)愛的眼神,哪怕只是叫我一聲“乖女兒”,我就愿意永遠(yuǎn)被困在里面,怎樣都出不來。 母親有寫日記的習(xí)慣,已經(jīng)有好幾大本了,起始的時間是1986年4月初。算起來,這是母親在孕育我拘時候。
“1986年11月30日
她終于出來了,雖然不像我之前想象的那么漂亮,但是很可愛,也很倔,怎么供都還一直哭?!?/p>
“1994年12月7日
謝謝上天還算憐憫我,兩次都沒有把她帶走。現(xiàn)在她就在我身邊,呼吸得很好,應(yīng)該不會再出什么問題?!?/p>
那年,我因感染了病毒住進(jìn)了醫(yī)院,昏迷了幾天。母親說,光病危通知單她就收到了兩張。這些話,母親是用憂愁的聲音說的,但突然她又振奮起來:“好在你還算爭氣,知道媽媽愛你。”可是,母親是怎么熬過那段日子的?我不知道。
“1994年12月12日
今天女兒出院了,我哭了。她在聽完她爸爸的敘述之后,猛地一把摟住我的脖子,怎么勸都不撒手。她在我耳邊一直說,‘媽媽,做你的兒女真幸福,謝謝您?!?/p>
“2002年9月30日
再有兩個月就是女兒16歲的生日了,我打算把這幾本日記送給她,然后在生日卡片上告訴她:媽媽今天最大的幸福就是因為有你陪伴了整整16年,謝謝你讓我快樂了16年?!?/p>
我不知道我該怎樣去接受這幾本沉甸甸的,飽含著母親用盡心血的愛的日記。因為我終于知道,我的每一步成長,讓母親付出了怎樣的傷痛、牽掛與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