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起,我們開始每天晚上熬夜??磿f話,或者聽廣播。,電臺里有主題的音樂節(jié)目,我們聽到過關于王菲的,還有老狼的。我更喜歡老狼,那天聽到了《藍色理想》,心里突然涌起一陣感傷。
我們有時候也會說起自己的理想。我說我喜歡武大。他們問我為什么。我說我也不知道,有些東西便是這樣,渾不知覺地就成為了你命中的信仰。我想過我的大學,遙遠得像是夢中的風景,夢醒后便會離開。
豬說他喜歡大連,SUMMER只想考X大。其實我們知道,只有他才是最現(xiàn)實的。
臨近期末那些日子是可以記錄下來的。那時候我們上一屆的高考結束不久,畢業(yè)班的回來估分填志愿,校門開放一個星期,我們便在下晚自修后出去。我從沒想過住校的日子里我會在夜晚走出這個校門,不過那時候有SUMMER和豬。
夏天的夜晚有些溫熱的風,吹著我們的臉和衣袂。走在路上的時候我回過頭去,高高的路燈投下昏黃的燈光把我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它們便在我們身后腳下,在破舊的路面上,一路匍匐著前進。
他們要去網(wǎng)吧,我也想去,就一起進了一間偏僻的網(wǎng)吧。 SUMMER和豬玩游戲,我是從來不玩的。只在網(wǎng)上寫寫東西,然后拿去網(wǎng)站發(fā),或者在淪壇上混。已經(jīng)適應了在網(wǎng)吧里寫東西。周圍很吵,我的心緒很鎮(zhèn)定。有時候會看電影,那天我們?nèi)齻€一起看了《那時花開》。只是網(wǎng)絡很差,劇情看得斷斷續(xù)續(xù)的。
出了網(wǎng)吧,街道更加的黑暗,星星卻在我們頭上遙遠的天外寂寂地閃爍。風時有時無,恍恍惚惚。我們卻還興奮,大聲地談著剛才玩的東西。而有時候我會突然醒悟似的覺得懼怕,懼怕自己像其他什么人那樣墮落。
那天下午我們又睡過頭了。悶熱的天氣總是讓我們精神委靡,混沌不清。我們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放學了。我們慵懶地起來,用水沖了臉,還是有點迷糊。走出宿舍的時候吹來了夏季里一陣涼爽的風,終于讓我們好好地清醒。我突然覺得自己現(xiàn)在才真正地看清楚了這個世界。天氣還是熱得讓人心里煩躁,陽光狠狠地直射下來,灼燒著我們的皮膚。我用手遮住被陽光刺激的眼睛,終于明白我們從來就沒有真正看到過陽光,我知道我們從來就沒有看到過陽光,我們看到的只是在陽光下赤裸裸地存在的物質(zhì)的世界,殘酷而真實的,或者不真實的,展示著它們所有囂張的狂熱的冷酷的姿態(tài)。
即將高三。該換宿舍了??滔铝宋覀冊?jīng)生活的足跡的狹小房間,那個終日照不到陽光,可以在午夜的晴天里躺在SUMMER床上看到窗外星光的狹小房間。
SUMMER說要在這里留下我們的—‘切。那天豬不在,我們開始在墻上寫下我們從前的生活。豬發(fā)霉的飯盆還擱在臺上,SUMMER說把它扔掉吧,我說讓它留著吧。然后在墻上寫著:豬的飯盆總是不洗,等發(fā)霉了便遺棄掉。有時候我便想,我們的日子也在逐漸地發(fā)霉,但是我們沒有辦法把生活遺棄。只有生活把我們遺棄。
我想起老狼唱的,“世界總是反反復復錯錯落落地飄去/來不及嘆息/生活不是平平淡淡從從容容的東西/不能放棄”。
我們走的時候已經(jīng)夜幕低垂了。我們關了燈走出去,房間里黑暗得看不見我們寫在墻上的字,看不見我們從前生活的痕跡,只有一如以往的沉默。
我們掉頭一去,便不再回來。
新學期開始我們高三。那個我們住過的宿舍分給了高一的女生。
高三的生活確實麻木。除了學習,什么都不能再想。
那個漫長得讓人浮躁的夏季已經(jīng)過去了,陽光已經(jīng)不再會像以前那樣強烈地灼燒我們的皮膚刺激我們的眼睛。我們也已經(jīng)不再遲到,不再在上課的時候睡覺了。每天晚自修都安靜地坐在教室里埋頭學習,不知道慘白的燈光能不能照亮我們的筆下撰寫的前程,燈光下的影子會不會黯淡我們鮮活的青春。
只是偶爾會想起那些如此深刻地留在記憶里的生活,然后就跟SUMMER一起在晚自修的時候去原來的宿舍旁邊走走,那里我們在黑暗中走過很多個失意的夜晚。月光還是那樣清淡地灑在肩上,宿舍依然在黑暗里不變地沉默。一切卻已物是人非。
不知道我們寫在墻上的字會不會被擦去。SUMMER說即使不被擦去它們不久也會消失的。原來我們什么都不能留下。我想起那天在華浪里看的電影《那時花開》,高蹺松說:生活是不可以被刻錄的,但是可以被歌唱。我們要歌唱了。
我告訴SUMMER和豬,生活是不可以被刻錄的,但是可以被歌唱。SUMMER說那段生活似乎不值得我們歌唱。我們已經(jīng)把它寫在墻上,就讓它跟那些字一樣,隨著時光的流逝,遠遠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