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湮滅才是真正的悲哀。
——題記
地球上最后一個人——托勞加林,獨自坐在房間里,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與此同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晚風卷攜著腥臊與糜爛的氣息拂過他干澀而略顯稚氣的臉龐。鬼魅般搖曳的燭光昏暗而又微弱,兒近熄滅。
托勞加林確定,那絕非錯覺。恐懼開始像中了邪的蘆葦一般在心頭瘋長,投下斑駁的陰影。他那常年流露著憂傷的藍色瞳孔瞬間黯淡落寞起來。
這不足20平方米的房間似乎更加逼仄了。像有無數(shù)條細密而堅韌的蠶絲繾綣地把他包裹住,渾身顫栗。
意識—陣洶涌地翻騰之后,沉淀疲軟,他感到思維上沾滿瀝青,生命似乎一點一點被吞噬……
十八世紀七十年代初期的加勒比海域上,經(jīng)常有一支海盜隊伍出沒。他們殺人放火,掠奪錢財,打劫商船,擾亂社會秩序,破壞正常的海上貿(mào)易。周邊各國的人民盡管對這種行徑深惡痛絕,但由于海盜們作案雷厲風行因而實在是無能為力。就這樣,他們一直都猖獗地在加勒比海-亡為非作歹,過著奢靡的生活。
為首的是一個叫特盧布科·庫薩的洪都拉斯波多族人。鷹鉤鼻,絡(luò)腮胡子,透著陰險狡詐與殺氣的雙眼,眼角至下巴有一道傷疤,留著很明顯的針線痕跡。此人生性暴戾乖張,窮兇極惡,是個好色淫蕩之徒。他笑起來滿臉橫肉會皺成疙瘩,那兇神惡煞的樣子令人毛骨悚然。人稱“市西家爾惡狼”,海盜們都叫他“巴存船長”。特產(chǎn)布科曾經(jīng)只是阿格森手下的一個無名小卒,因為好逸惡勞偷了船上的五個金幣被剁去了左耳和右手掌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阿格森并取而代之當上老大。
他們的海盜船長達103米,寬30米。通體涂滿油漆,顯得異常肅穆。共三根主桅,中間一根高79米,前后兩根略低。主桅頂端系著一面象征海盜的骷髏旗。每根主桅上伸出四條橫桿,上面掛著黑色船帆。船身下部左右各32門火炮,射程可達百米。船板均由上等杉木制成,有比較強的抗沖擊能力。船尾的左右兩個螺旋槳用長軸連接著主舵可支配航道,可自由轉(zhuǎn)動的橫桅用來適當調(diào)節(jié)航向。船艙共分隔為100個單間作為廚房、倉庫和臥室等用。
一到晚上,船就泊在羅庫拉索灣的死亡峽谷內(nèi)。峽谷里黏稠的黑色海水中有游動的食人鯧與鱷魚,水面漂滿了腐敗的動植物尸體。岸上多是枝藤下垂的老榕樹和帶刺的灌木。樹與樹之間都是熱帶花蜘蛛結(jié)的韌性很強的網(wǎng),長達兩米的麒蛇盤踞在樹干上,變異貓頭鷹總是虎視眈眈,豬耳草圓筒形葉子里面有成堆的蝎子。整個峽谷都充滿著一股邪惡骯臟的氣息和不可預(yù)知的危險。而在皎潔月光的渲染下,它更顯得陰森可怖。
幾年后,他們開始不滿足于區(qū)區(qū)的加勒比海,于是逐漸地將勢力范圍不斷擴張,也有了許多新的??扛C點。對于沿岸的人民來說,加勒比海盜的名聲可謂如雷貫耳。
墨西哥灣距邁阿密340公里左右有一個叫甘魯?shù)耐鯂K械慕ㄖc臣民都隱匿在荒蕪而蒼涼的弗洛島深處。地下皇宮只有一個大殿,面積約300平方米,高達10米。周圍墻壁與地面都鋪著大理石。工匠居然還在上面刻出了復(fù)雜但細膩的圖案,每一處都精美絕倫。天花板用白色石膏鋪就而成。上面有栩栩如生的神鷹浮雕。神鷹周圍是各種稀奇古怪的飛禽走獸。逼真得令人難以置信。四個角落是四根直徑一米多的立柱。上面雕有象征中國皇族的龍,擺著將要騰飛的架勢。紅色羊毛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黃金打造的王座下。在5000多支蠟燭的照耀下,整個大殿顯得富麗堂皇。
大殿左右兩扇門通向兩個房間,每個房間都和兩間、三間或四間另外的房間相通。整個王國的建筑呈矩形分布,除了庫房每個房間的結(jié)構(gòu)都一模一樣。王國規(guī)模并不大,人口也少,但古老而富有。因為善良的甘魯國人有著勤勞的雙手和擅長思考的頭腦。
弗洛島上寸草不生,只有土黃色的光滑如珍珠般的巖石。這些巖石白天的溫度有近五十度。遠遠看去就像蒸騰著氣流的大鍋爐,不斷跳躍抖動的輪廓若即若離。一種白色羽毛,紅足,黃喙的海鳥經(jīng)常在島上憩息。據(jù)說這種海鳥曾經(jīng)撞沉一艘疾駛的克巴多斯皇家戰(zhàn)船而自己卻毫發(fā)未傷,就像它面對高溫時一樣凜然。這種鳥名叫“胡火鳥”。
野心勃勃的特盧布科是絕不甘心只做白日夢的。于是在一個沒有海風的夜晚,他帶著203個海盜趁著月色悄然靠近了弗洛島。
島的底部周圍因常年遭海灣潮水的拍打和沖擊,長滿了青黃色的霉菌,那毛茸茸的樣子就像稠密的苦荼草。大量墨綠的毒藻被海水深濃的黑色徹底掩蓋。漂浮在水面上的動物尸體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惡臭。海面渾然不動,平靜得激不起一絲漣漪,一輪寒氣逼人的月亮在上面投下倒影。
盡管巨大寶藏的誘惑使全世界的海盜都對甘魯國垂涎三尺蠢蠢欲動,但這恐怖的環(huán)境還是不免令人望而卻步。然而對特盧布科來說,就連鬼魂都不足掛齒。
一個赤著胳膊身形魁梧的光頭海盜用匕首輕而易舉撬開了位于小島西側(cè)的通道木門。通道內(nèi)被蠟燭照得十分亮堂,似乎連上面附著的灰塵都能顯而易見地凸現(xiàn)出來。
海盜們各個都緊握著手中的馬刀,高度戒備地沿著古銅色的臺階拾級而下。兩邊的灰墻上有令人怵目驚心的無頭雄鷹浮雕,斷裂的頸上好像有暗紅的血順著支離破碎的溝壑流淌下來,甚至似乎能聽到石屑猝然剝落的聲音。為了鼓舞士氣,特盧布科始終都首當其沖,小心謹慎地挪動著腳步。其余人緊隨其后,目光中流露出獵犬般的警覺。
走完臺階后眼前豁然開朗,一群臣民正跟著頭戴皇冠的國王虔誠地做集體禱告。
“加勒比海盜,打劫!……”
特盧布科說完便舉起手中的馬刀飛過去割下了國王的腦袋。就在皇冠落地的那一瞬間,手無縛雞之力的臣民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尖叫著爭先恐后地倉皇逃竄。
“迪蒙和伯德把守大門,其余人給我一間一間地殺,絕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一場血腥的殺戮就此拉開序幕,海盜們簡直喪心病狂慘無人道,不分男女老少見人就砍??蓱z的臣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反抗。一時間哭喊聲,求饒聲,砍殺聲此起彼伏,響徹了整個甘魯國。
當所有房間變得死一般沉寂,所有臣民被趕盡殺絕時,海盜們才善罷甘休。此時曠蕩的空間內(nèi)只剩下他們疲憊的呼吸聲略顯突兀。然而他們并沒有懈怠,開始風急火燎地搜索那傳說中的寶藏。最后,一個叫克尼丁的印第安小伙子找到了那個堆滿金幣的房間。然而克尼丁怎么也不會想到,六年后就因為一句合理的質(zhì)疑,他被特盧布科凌遲處死。死的時候,他記起這個令他引以為榮的遙遠的夜晚。
“在這兒……”
當其余人循著克尼丁欣喜若狂的叫聲來到那個房間時都驚得瞠目結(jié)舌。年邁的阿巴貢因興奮過度而心臟病發(fā)猝死,咽氣了之后還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眼前這個近一百平方米的房間里堆滿了金幣,閃閃的光芒照亮了整間原本陰暗潮濕的庫房。誰都估計不出這些金幣共有多少枚,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覺得,恐怕世界上所有的金幣都聚集在這兒了。
海盜們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容器來回十一趟才終于挪完了所有金幣,而后特盧布科命令手下在每個房間內(nèi)都澆上了汽油。
走出狹窄的通道,在出門處特盧布利,扔了一個煙頭,頓時火苗像蛇一樣迅疾而下,帶著海盜們得逞后不可一世的成就感爬遍了每一寸流淌著甘魯人鮮血的土地。熊熊大火隱忍地燃燒著,“畢畢剝剝”的爆鳴聲就像為300多條無辜生命默哀的樂曲。幾分鐘之后,整個甘魯國徹底地付諸一炬就此作古。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弗洛島上長出了一種帶齒的蕨類植物,而胡火鳥則像是突然問滅絕了一般。
海盜船像離弦之箭一樣飛向死亡峽谷,海水依舊平靜得激不起一絲漣漪,月亮潛伏在云層間隱去了光輝,厚重的黑暗包裹著天地……
趁著煤油燈微弱的光,特盧布科對金幣做了如下處理:每人暫分兩千枚,剩余的鎖在倉庫內(nèi)連同幾年來掠奪的財寶一起作為儲備。
從第二天起,他們到處揮霍金幣,為所欲為。所有烏煙瘴氣的地方,他們都無一例外地光顧,常常是一臉憔悴地從妓院㈩來就馬上又去酒館喝得爛醉如泥。
只是開始幾夜,莫名其妙地那些慘烈的無頭雄鷹會在意識中猙獰顯現(xiàn),甘魯人民哀怨悚然的叫聲也時常在耳畔徘徊。但誰都沒有在意,因為每個人都認為這種膽戰(zhàn)心驚純粹是懦弱的表現(xiàn),聲張出來恐怕太丟人現(xiàn)眼。于是大家都沒有提及,至少表面上都是若無其事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種奢侈。而漸漸地,各種幻像與錯覺都消失了。于是先前的惴惴不安都被拋諸腦后成了浮光掠影。
三天后的一個下午,當船由加勒比海通過尤卡坦海峽進入墨西哥灣的時候,原本朗凈的天空突然間陰暗下來。有個海盜看到不遠處有三個人趴在浮木上漂著,并巳不斷地朝船揮手求救。在他請示過特盧布科后,船開始向那三個人駛?cè)?。加勒比海盜的規(guī)矩是,無論什么人求救,拉上船然后搜身再拋下去喂鯊魚。
天空越來越暗了,大片烏云朝著船的方向飛快地飄過來。三個人剛被拉上船,海水就開始洶涌澎湃起來了。張牙舞爪地閃電像皮鞭一樣抽打著天空,隨之一聲霹靂,一個撼天悶雷怒吼著打下來,凜冽的狂風卷著滂沱的暴雨。船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一個大浪咆哮著掀上來沒過了桅桿頂端的黑旗,眼看著暴風驟雨即將把船吞沒。海盜們都無能為力??峙抡娴脑诮匐y逃了。
“把主帆降下來,橫桅左轉(zhuǎn)45度,撤掉右后螺旋槳。現(xiàn)在的風向是西北,一時應(yīng)該不會突變。前面有個孤島,北岸避風。我們正好可以借助風力與浪從島的東側(cè)繞過去,船桅也許會碰到巖石,為了減小摩擦與撞擊,找?guī)讉€力大的人使勁拉住纜繩不讓它有任何程度的松動;注意保護好自己。其余人都趴在甲板上以減輕對船底板的壓力,同時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快!……”三個人當中一個留著齊肩卷發(fā)面孔俊朗的青年邊掌著主舵邊發(fā)號施令。
海盜們聽了陌生人的指令只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沒有特盧布科發(fā)話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特盧布科看這情況實在是千鈞一發(fā)容不得半點遲疑,于是要所有船員們“絕對服從命令”。 很快地,船頂著暴風雨的襲擊顛簸著前進,而后輕巧地繞過半個島泊在北岸,終于化險為夷逃過一劫。所有人都安然無恙,船也沒有任何損傷。幾分鐘后,暴風雨就平息了。
從年輕人的話中可以知道,他對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有豐富的航海經(jīng)驗,善于應(yīng)對緊急情況,而他那嫻熟的掌舵技巧顯然絕非一朝一夕練就的本領(lǐng)。海盜中恐十白沒有人能與他相比。若邀他加盟,可以從很大程度上壯大加勒比海盜的力量。
特盧布科以美酒佳肴款待作為感謝,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據(jù)年輕人稱,他們祖孫三人姓馬洛斯,父親叫阿拉里奧,自己叫索塞,十多歲的女兒叫艾利諾。他們以打漁為生,然而前天因為一次史無前例的海嘯結(jié)果漁船沉沒了。艾利諾的母親被淹死,而他們?nèi)吮е桓∧疽恢睆亩蛏赀_漂到這兒。索塞表示,希望可以加入海盜隊伍來養(yǎng)家糊口。特盧布科順水推舟地答應(yīng)了。
船上有個十三歲的男孩,名叫漢威頓。身材瘦小,皮膚黝黑,在8歲時的一場流行性熱病中父母雙亡。三年前因在賭場偷錢而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特盧布科將他帶上船讓他成了海盜中的一員。盡管后來特盧布科也常平白無故地對他拳打腳踢,然而漢威頓始終覺得特盧布科對自己有恩而心存感激,認為自己理所當然該死心塌地地為特盧布科賣命。前年,有一次在逃避皇家海軍追擊的過程中,漢威頓就是因為替特盧布科擋了一彈而導(dǎo)致左腿落下終生殘疾。
漢威頓生性孤僻,沉默寡言,總是用憎恨的目光注視別人。然而他對艾利諾卻異常愛護,經(jīng)常逗她玩,坐在甲板上給她唱歌。在艾利諾到來之前,他惟一的玩伴就是一條麒蛇。
漸漸地,艾利諾也對漢威頓心生愛慕之情??粗畠汉蜐h威頓親密無間的樣子,索塞一臉愁云莫展。他常常在夜闌人靜之時倚著船欄孑然地抽卷煙。神情時而惘然時而充滿仇恨,目光中流露出無盡的滄桑,還不到四十,面容已經(jīng)顯得異常蒼老。
艾利諾逐漸長大了,而且巾落得亭亭玉立,因而引起了許多海盜的圖謀不軌。
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漢威頓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說:“晚上可以去我房間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嗯……”答應(yīng)后,艾利諾便緋紅著臉羞澀地跑開了。
兩個人都魂不守舍地等著黑夜的到來,而漢威頓心中更多的還是忐忑不安。
他們在甲板上見面時,艾利諾一直低著頭搓著裙擺。漢威頓拉起艾利諾的手進入船艙,木板樓梯咯吱作響。海盜們鼾聲如雷。艾利諾的呼吸有些急促,心也開始狂跳不已。就在她踏進房門的同時漢威頓在外面迅速地將門鎖上了。還沒等艾利諾反應(yīng)過來,特盧布科就粗暴地把她抱到床上像頭野獸·一般肆笑著撕她的衣服。艾利諾那粉紅色的連衣裙很快就被扯掉了,她拼命喊叫拼命掙扎,但無濟于事,一切都是徒勞。漸漸地,艾利諾覺得渾身都劇烈地疼痛,耳朵里充斥著嗡嗡的轟鳴聲,特盧布科扭曲的臉在淚水中依然清晰,只是她再也無力反抗了,當下身完全麻木時整個人也徹底失去知覺……
漢威頓蜷縮在陰暗的過道角落一聲不吭地咬自己的手指,聽著房里人的動靜眼淚掉在血肉模糊的手上。
當特盧布科亢奮地扒光艾利諾所有衣服時他震驚了,踉蹌地退到墻邊嚇得氣喘吁吁,額頭和鼻尖上都沁出了冷汗,先前的愉悅蕩然無存。
艾利諾肚臍上分明地有一塊胎記,正是幾年前特盧布科經(jīng)常做噩夢夢到的無頭雄鷹!
“這不可能,明明一把火燒絕了啊!……”
索塞破門而人后,看到特盧布科正驚慌失措地在系褲帶,一臉的恐懼與倉皇。,艾利諾全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已經(jīng)昏死過去,黏濕的頭發(fā)凌亂地覆蓋在她慘白的面頰上,嘴唇青紫。
“你這混蛋!……”
索塞舉起手中的大斧怒不可遏地朝特盧布科掄過去,斧頭擦著特盧布科的太陽穴深深地劈進木板。特盧布科拎著褲子繞過圓桌撒腿跑出了房間,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活像只過街老鼠。索塞發(fā)了瘋一般狂追出去,撞翻了一只意大利花瓶,白色的陶瓷碎了一地。那是漢威頓在鎮(zhèn)上花了45個金幣買來原本打算送給艾利諾做生日禮物的。
手無寸鐵的索塞一出門就被五個人合力擒倒在地,他們用系帆的粗麻繩將索塞綁在行刑臺的十字架上。
特盧布科召集所有人在甲板上集合,面對已無力對他構(gòu)成威脅的索塞時還心有余悸。
阿拉里奧趁海盜們都聚集在甲板上時,閃進了漢威頓的房間。他隨手拿起一‘件披風裹住艾利諾赤裸的身體,然后背上艾利諾扯下…長子將自己和她系在一起。當阿拉里奧警覺地爬上甲板時,海盜們都面對著行刑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就著火把的光通過人群間的縫隙,阿拉里奧繼續(xù)背著艾利諾小心翼翼地匍匐著前行。他明白了等待了八年的索塞如今再也沒有機會替老國王報仇雪恨了,而自己日前惟一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讓艾利諾這個皇室僅存的后人好好活下去。
“嘿,伙計,我們談淡?……”
“呸!你這畜生!還有你們這群十惡不赦的魔鬼!你們所有人都會受到詛咒,神鷹一定會懲罰你們的!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八年前的血債一定要用血來償還!除非甘魯神圣的血統(tǒng)斷了,要不然你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特盧布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起風了,他披上風衣,假裝鎮(zhèn)定自若。
“好啊,我恭候著神鷹大駕光臨……漢威頓!接下來交給你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漢威頓拿著灰白相間的麒蛇漠然地來到行刑臺上。麒蛇有劇毒,會主動攻擊人。被咬者當即會口吐白沫渾身痙攣而死,一小時后尸體浮腫,皮膚上泛起紫塊,三天后開始腐爛,直到剩下一堆稍加觸碰就化成粉末的黑骨。
索塞被綁在十字架上滿臉的不屑一顧,視死如歸。但當他抬起頭看到漢威頓時,表情突然間變得憤怒起來。他對著漢威頓破口大罵,充血的雙眼進射出駭人的目光。
漢威頓面無表情地把麒蛇放進索塞的褲襠里。
一聲慘絕人寰的厲nLJ響徹峽谷,貓頭鷹低沉凄惻的孤鳴與之遙遙呼應(yīng)。
阿拉里奧解開系在木樁上的小船后,聽到了索塞痛苦而短暫的叫聲,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他盡量抄著狹窄的水道穿過巖石的縫隙,徹骨的寒風凍得他一直戰(zhàn)栗。望著全身抽搐囈語不斷的艾利諾,阿拉里奧只一心想著離開這鬼地方。當海盜船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時,他才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同時,他已精疲力竭……
特盧布科回到漢威頓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艾利諾不見了。同時有人進來報告說,阿拉里奧也不知去向。
第二天清晨,海盜們起來要出航時看到了死在甲板上的漢威頓,他吞下了船上所有用來滅鼠的砒霜,死時雙眼一直都倔強地睜著。
海盜們登上弗洛島那晚,小公主艾利諾發(fā)著高燒,護臣阿拉里奧和王位繼承人索塞陪在床邊。大家不停地禱告乞求主降福于艾利諾,誰都不曾想到他們即將遭受滅頂之災(zāi)。
當大殿里傳來特盧布科的聲音時,阿拉里奧與索塞抱著艾利諾進了秘密通道。然而當阿拉里奧打算折回去時發(fā)現(xiàn)通道的門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抵住了,怎么都拉不開,就這樣,他們只能聽著里面的哭喊聲卻無能為力。
阿拉里奧與艾利諾在海上漂了三天后,在買肯島附近被一艘貨船上的水手救起。艾利諾依然昏迷不醒。而阿拉里奧雙眼紅腫嘴唇發(fā)紫,被饑餓與勞累折磨得奄奄一息。善良的老船長拿來烤肉串和啤酒,阿拉里奧一看見就撲過去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來。
第二天,艾利諾終于醒了,但身子依然很虛,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四天后,她已基本康復(fù)。只是阿拉里奧發(fā)現(xiàn)她再也不會講話了,對所有事物都反應(yīng)遲鈍,總是兩眼直愣愣地注視著某個地方長久都不移開。那種神情呆滯的模樣讓阿拉里奧不禁老淚縱橫。
一星期后,他們隨貨船抵達了人生地不熟的新奧爾良。阿拉里奧找了家廉價的小旅館把艾利諾安頓下來,而自己寸步不離地守著艾利諾生怕她出什么意外。當艾利諾的肚子漸漸隆起來的時候他才明白,艾利諾懷孕了。
與此同時,每到月圓之夜加勒比海盜們就會覺得有成千上萬的蠕蟲在肚子里興風作浪。他們渾身都起了大片紅斑,瘙癢難耐,而一旦用手撓哪怕再輕也會撕下一塊肉來,旋即身體迅速地潰爛但卻看不到一滴血。吃下去的食物喝下去的酒水都會從身體的各個部位滲漏出來。對著鏡子時可以看到自己的骨架,上面爬滿了白蟻、蜈蚣和蛆蟲。正如索塞所說的那樣,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而一旦過了這一天一切都會恢復(fù)原樣,似乎那種恐怖的現(xiàn)象只是錯覺。連續(xù)幾個月的狀況讓加勒比海盜清醒地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受到了可怕的詛咒,懲罰應(yīng)驗了。那么按照索塞的話,只有甘魯?shù)难y(tǒng)斷了才可以消除它。
然而偌大一個世界,到哪里才能找到甘魯?shù)男掖嬲吣?經(jīng)過權(quán)衡,這群活死人般的亡命之徒干脆決定,血洗地球!他們從南美洲開始到一處就大開殺戒。
阿拉里奧帶著艾利諾沿著阿巴拉契亞山脈停停走走艱難跋涉了四個月來到波特蘭的拉烏多鎮(zhèn)的一個邊緣小山村,投宿于一個好心的農(nóng)戶家。兩周后,艾利諾生下一個男孩而自己因難產(chǎn)導(dǎo)致失血過多而死亡。阿拉里奧顧不上孩子的哭聲,用匕首劃去了他肚臍上方的灰色胎記,并為他取名為托勞加林。
將艾利諾草草地掩埋之后,阿拉里奧帶著孩子從埃拜勒塔港口搭乘商船去了歐洲,在法國巴黎找了份趕馬車的活以維持生計。
白天,阿拉里奧趕著馬車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托勞加林被寄養(yǎng)在生活在貧民窟的一對年輕的夫婦那兒。幾年后,托勞加林長大了,常常沉默發(fā)呆有些自閉傾向,讓阿拉里奧感到慶幸的是他身上沒有特盧布科殘暴的本性。
貧民窟的生活環(huán)境十分惡劣,蟑螂老鼠泛濫成災(zāi),碎磚墻上布滿了黑色的,霉斑,風雨交加的夜晚房子會搖搖欲墜。
在托勞加林十五歲那年,阿拉里奧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經(jīng)??瘸龊诩t的血,似至于他不得不放下趕馬車的活。而正是這個時候,傳言四起,說加勒比海盜已經(jīng)逼近了土耳其,而美洲、大洋洲、亞洲各地已經(jīng)趨于死寂。
一個極端悶熱的凌晨,當阿拉里奧預(yù)感到自己即將死去時,他倚著木板床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托勞加林。咽氣后,阿拉里奧的眼珠突兀地瞪著,他對托勞加林說的最后一句話是:“記住,加勒比海盜……”
托勞加林并沒有給阿拉里奧下葬,他找了一家廢棄的旅館波瀾不驚地住下來,因為他覺得有些事是在劫難逃的……
托勞加林想起了阿拉里奧,也想起了他所講的關(guān)于自己的身世。當敲門聲響起時,托勞加林突然間反倒有了一種義無反顧的凜然。十六年前他外公索塞被綁在十字架上時也是這種視死如歸的神情。他覺得用這種結(jié)局來割斷命運的輪回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踱到門口,閉上眼睛,按下把手把門打開。他以為锃亮的馬刀會刺人他的胸膛,然而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他詫異地睜開眼時不禁懵了……
一陣寒冷的穿堂風呼嘯著掠過,只有一個被燭光拉長的影子在潮濕的走廊里飄忽不定……
后記:弗里蒂克;布朗跟我們開了一個適宜三歲以下兒童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