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樸
上大學的時候,我稱自己為“郁悶青年”。因為我既不是文青,也不是憤青,更不是有為青年;唯一可以把自己從其他人群里分離出來的特征,可能是我經(jīng)常間歇性的陷入一種突如其來的苦悶狀態(tài)。盡管我對自己的郁悶孤芳自賞,但有時候還是不免覺得英雄寂寞,于是開始留意身邊的人有沒有類似癥狀。在一次男生宿舍毛片觀摩會上,我結識了老張。老張是云南人,比我高一級。當時那廝沒地方坐,鑒于其屁股不算大,我讓出了半邊椅子給他。
我以為老張和我一樣,是一個郁悶青年。我的依據(jù)是老張的眼神,格外迷茫而惆悵。他凝視你的時候,你會以為他是在眺望遠方,后來我才知道,這其實是我一廂情愿的誤會。老張眼神憂郁是因為散光。
雖然如此,我和老張的友誼仍在繼續(xù)發(fā)展。我們之間還是可以不斷找出一些顯而易見的共同點,比如都有一點輕微的社會恐懼癥,都喜歡嘲笑那些裝模作樣的學生會干部,以及四級都沒過關——四級不過就意味著必須面臨回家或者北飄的選擇。老張的父親為他在昆明找了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作為郁悶青年的老張照例經(jīng)歷了一番掙扎。在一次酒后,他喃喃地說其實他更愿意留在北京當個穿梭于酒吧間的歌手,而不是西裝革履地做某個領導的跟班,并且朝天撒尿和摔碎幾個酒瓶以明志。
當然,老張最終還是選擇了回昆明。一年以后,我重復了老張的路,回到西安,在一份報紙混飯吃。生活毫無想象力地安逸并平庸著,郁悶卻漸漸不在了,也許是我開始了性生活,也許是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抗藥性。
昨天晚上下班回家,我意外接到了老張久違的電話。他詢問了我最近的情況,并提醒我忘記了他的生日。他說他最近胖了,買了房子,打算年后就結婚。他還告訴我,他養(yǎng)了一條狗,白色的哈巴狗,晚上行人稀少的時候,他經(jīng)常會在家附近遛狗。幾天前,他遛狗時撿到一只被遺棄的黑兔,就帶回家養(yǎng)了起來,晚上就左牽黃右擎蒼,他遛狗,狗遛兔子。想象月光下兔子在前面跑,狗緊追不舍,發(fā)胖的老張幸福的氣喘吁吁著的情景,我忍不住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