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她,因為除了親爹親娘和足球,她也喜歡我。
我討厭她,因為她聲明在足球和我之間,她更鐘情于前者。
這叫我很氣憤,于是很鄭重地宣布:除了老爸老媽和自個兒,我還喜歡家里那條大黃狗;至于她和足球,統(tǒng)統(tǒng)都叫我討厭!
她很樂:“你不能因為自己不會踢就討厭足球,更不必因為討厭足球就連我也不喜歡。告訴你,你和足球,我兩個都要。我會叫你乖乖地與足球共舞!”
回頭白她一眼:“哼,走著瞧!我不相信,你管得了我?”
曾經(jīng)暗地里琢磨:她一個姑娘家咋對足球那么著迷?自己又不會踢,就知道嘰嘰喳喳在場外亂講一通,專家似的,當然,聽眾只我一個——我不懂足球唄!
“喂,今天咋樣?是不是有點喜歡足球啦?”她嘻嘻笑問。
“得,就你那兩句,我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還是省省吧,想感化我,也找個檔次高點兒的。”
“那好,明天找我老爸教你,咋樣?”
噢,明白了。她對足球那份瞎熱情,純粹是因為遺傳。一個當教練的老爸,一個鐵桿球迷的老媽,怎么著也得生個小球迷,不過,到如今她還停留在觀賞水平,恐怕只有我這個球盲才不笑話她了!
“先別說我,干嘛不讓你爸教你,你們世家的光榮傳統(tǒng)怕要斷送在你手中了?!?/p>
“別以為我不想,若不是這女兒身,我現(xiàn)在早是場上一員猛將了!”
她對足球熱愛有加,我對之一點也不感冒,但是這并不影響我倆在一起。我們最常去的是操場邊上第十棵大白楊下最靠前的一張石凳上,這里既通風透氣又可以將整個球場一覽無遺,這很合她意。我嘛,也不反對。雖說這里塵土飛揚,一點也不花前月下,卻省了我不少money。你想,無論是下館子逛商場還是看電影,哪樣不得男士消費?思前想后,還是這里最實惠,她愿意,我就發(fā)揚一下風格,成全她吧!
Money是省下了,但每次面對那樣一幫光脊梁的野小子,她那種崇拜的眼神真叫我受不了。
“你故意氣我是不?瞧他們那德性,沒風度!”
“風度?你跟人家比比,誰是烏龜誰是兔子?風度,哼!”
最討厭她說這個,于是一句話不說,掉頭就走。她呢,照例慢慢騰騰收拾好東西,嗑著瓜子,哼著小曲,悠然地跟上。
“告訴你,以后再說什么烏龜王八,我跟你急!”回頭,我嚴肅警告她。
“行啊,什么時候你肯踢球,我自然就不說了?!?/p>
看她那模樣,真恨不得在她臉上狠咬幾口,以消我心頭之氣。
又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場上戰(zhàn)斗挺激烈,她情緒高漲,我心情也不錯,便陪她一起在場外瞎起哄,我們又叫又喊的為其中一方的勝利而熱情歡呼。
厄運便從這里開始。
只見落后一方的守門員氣極敗壞地朝我們——不,確切說應該是我——走來,挑釁地說:“哥們兒,一塊兒玩玩如何?”
事后她說我臉紅得像猴屁股,應該沒錯吧,當時的表情一定滑稽至極,好在我一心思索推辭的最佳理由,就不必顧及什么“風度”了。
“實在抱歉,本人有,有點不舒服?!焙冒胩鞌D出這么一句。
“是嗎?”他顯然不信,而去問她。
“不舒服剛才能喊那么大聲嗎?”她面不改色地就把我給賣了。
“你……”我瞪著她,不知說什么才解恨。
“怎么,不敢上?不敢上就給我乖乖地呆著,別嚷嚷!”
那家伙用手指戳著我的胸膛,很狂。
我一把撥開他的手:“誰說我不敢!”
我一邊惡狠狠地脫著外套,一邊對她吼道:“我今天就讓你看看誰他媽才是烏龜王八蛋!”
我輸?shù)煤軕K,是被人抬出場的,摔傷的右腿害我在醫(yī)院整整躺了半個月。
我不想理她,她來了3次,被我罵走了3次。
最后一次她說:“我媽就是因為我爸會踢球才嫁給他的,我爸說了,不會踢球,別想和他女兒在一起。”
無所謂的,既然不想再理她,又何必在乎會不會踢球呢?
她再沒來,沒人拌嘴的日子淡得像白開水,就這樣無聊地呆坐著,直到出院。
我想跟她吵,我想跟她一起看球,甚至,我可以學踢球。
于是我去老地方找她,她已經(jīng)和那個守門員在一起。
“噢,不用再介紹了,你們認識的?!彼氖?,如是說。
我轉(zhuǎn)身沖出操場,不敢回頭。
從雪花紛飛的冬天到來年百花盛開的盛夏,我在球場上度過了半年。
這6個月里我不分嚴寒酷暑地練球,雖然我不知在為誰而練。
沒有人在乎我會不會踢球,沒有。
可我依然不斷地踢著,發(fā)瘋似地踢著。
“小子,踢得不錯嘛!”我心一驚,是她爸爸,“這么大熱天的,不要一個勁地踢,注意休息。”
我說不出話,誰又知道,我這么做是為了誰。
又一個火辣辣的下午,我一人在操場上與球共舞。
她出現(xiàn)了,帶著那個守門員。
我默默地注視著她,片刻之后,拿起外套,抱起足球,我要離開這段不屬于我的午后的時光。
“不想一塊談談嗎?”她問。
“恭喜你,你終于找到了一個球星!”我并未轉(zhuǎn)身,我不敢回頭面對她的目光。
“還是讓我重新介紹一下,我想,有些東西有必要更正一下。”
“不必了。你想告訴我他不是男朋友而是未婚夫嗎?恭喜你。”
“嘻——”,她笑了。
“我很可憐,很狼狽,是嗎?”
“不,你很可愛,你一直都很可愛!”
她在刺我,她在拿利劍往我心口上捅。我快要暈倒。
“他是我表哥?!?/p>
“什么?”腦子里“嗡”地一聲,“你說什么?”
她微笑著,抿口不答。
“一起玩一場,如何?”表哥邀請,盛情難卻。
球場上我倆矯健的身姿閃現(xiàn),球場外她那歡樂的笑聲響起,臉上滿是幸福。我呢,當然幸??鞓啡缢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