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 崗

年終歲尾，華晨公司年度報表中的各項指標一路飚升。手捧報表的沈總心里美滋滋的，他要犒勞一下與他風雨同舟一路拼搏過來的員工。于是，沈總在當天機關全體例會上，他當眾宣布：“離大年三十還有幾天，大家可以寬松一下啦。購置年貨，辦點私事，搞搞娛樂，輕輕松松準備過個好年吧！”

眾人聞聽總經理的“休閑決定”，不禁鼓起掌來，沈總那白胖的臉上，在大家的掌聲中透著得意的油彩。

第二天，余興未盡的沈總也想要娛樂一下，便拿起電話，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清脆的鈴聲不斷從聽筒那邊傳來，就是無人接聽。沈總鍥而不舍，連續(xù)撥叫計財、業(yè)務等幾個科室的電話，依舊是只聽鈴聲響，未見有人接。“這些人都跑到哪去了？”沈總心里嘀咕著，懶懶地放下聽筒。

但想娛樂一下的興致，卻像螞蟻上樹似地爬上沈總的心頭，“不行，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幫小子找出來?！庇谑牵蚩偰闷痣娫?，按下一串串手機和傳呼的號碼。果然，不出三分鐘，手機和傳呼相繼回話。辦公室趙主任回話，正在商店購置年貨；計財錢科長正給岳母家灌液化罐；業(yè)務科孫干事、李干事正陪媳婦買衣物。眾口一詞，都在忙自已的事兒，言外之意便是無暇陪沈總搞娛樂。

且放下沈總那種無奈的心態(tài)不表，單說趙、錢、孫、李這幾位正躲在庫房內甩撲克，激戰(zhàn)正酣，興致正濃。雖然回完沈總的電話，幾個人卻圍繞著是否回機關陪沈總搞娛樂的話題，商量起如何應對的辦法來。

趙主任說：“沈總玩撲克牌的牌技太差，自己總出臭牌還總埋怨別人?！卞X科長接著話茬說：“牌風也不算好，輸錢不付帳，贏錢往兜里揣，咱們是保輸沒贏?！睂O、李二位干事也補充道：“和他打撲克，不是娛樂，而是在受折磨?！北娙藚f(xié)商一致的意見，不言自明，就是恕不奉陪。

恕不奉陪的事兒，沈總雖然不知詳情，卻已嗅出某種味道來，“哼，老虎不發(fā)威，以為咱是病貓嗎？”沈總掂量著實施報復性打擊后，心里產生的那種愉悅的感受。

年三十的大清早，沈總便開始查崗，理由是節(jié)前要抓一下公司機關的勞動紀律嘛。出師有名的舉動，有誰敢不服。因上班遲到被罰處的名單公布出來了。趙、錢、孫、李等人赫然榜上有名，罰款金額每人４０元?！靶蓍e決定”突然變味，春節(jié)前忽然而至的“禮物”，適時地奉送給了那幾位不遵守“紀律”的人。

人 情

小唐放下電話，嘴里嘟嚕著：“唉，這二百元又沒有啦。”與小唐坐對桌的馬科長頓時警覺起來，帶著滿臉疑惑冷冷地拋過一句話：“怎么，錢丟了。”馬科長的這句話刺得小唐心里一驚。連忙解釋道：“科長，您別介意，我剛才接到一個電話，周六有兩份人情，你算算這兩百塊錢不就沒了嗎！”

馬科長聽罷語氣頓時多云轉晴，大度地對小唐說：“年輕人看問題，眼光要遠一些嘛！你現在隨人情，看似花錢多了一些，可實際是份人情儲蓄嘛！將來你如果有需求，一個電話，不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提款了嘛！”

馬科長這些寬慰的話，并沒有緩解小唐那緊鎖的雙眉：“話雖如此，可張局長今年５８歲，馮科長舉家南遷，他們周六都擺喜宴，張家兒子結婚，馮家南遷之喜。您想想，我兒子結婚，還得等二十多年。那時，我找誰去提款??！”小唐繼續(xù)申述著苦衷。

小唐的話音未落，辦公室文書推門進來，遞給馬科長兩份請柬，從她那笑瞇瞇的眼中，馬科長仿佛感到準是好事又來啦，“是開工剪彩呢？還是竣工慶典呢？”馬科長隨手打開請柬一看，不禁傻了眼，原來是張局長兒子結婚，馮科長南遷之喜的帖子。

馬科長把帖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望著對面的小唐，頓生同命相憐的感觸。小唐見科長臉有異常，忙拿過請柬定晴一看：“茲定于周六中午十一時，在喜園大酒樓……”小唐看罷請柬。心中泛起一絲笑意，不過這笑意中摻雜了８０％的冷氣。

小唐怯生生地對馬科長說：“瞧您多有面子，通知我只是一個電話，您卻是請柬……”“你懂個屁，”此時的馬科長的紳士風度全無，忿忿地說：“你才是兩百塊，這請柬沒有４００元錢，能下來嗎？”“真是人情猛如虎啊，上個月我已經甩出去８００元啦，現在是囊中羞澀，經濟拮據啊……”馬科長憂慮地說。

小唐眨著眼說：“這年頭人情多如牛毛，可這兜里的錢有數啊，這上哪弄錢去啊？”小唐在一旁自言自語，像是在問馬科長，又像是在問自已。兩個男人陷入冥思苦想之中。自從實行工資卡后，對老爺們小金庫的資金來源是個節(jié)制，工資卡都握在老婆手里，花錢要向內當家的申請，時不時還要看臉子，接受盤查，說清楚資金使用的去向。哪像過去實發(fā)工資在自已手里，打個埋伏，說個理由就可以抽出一部分錢來，留做備用。這工資卡，真是坑人哪！

但是，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馬科長不愧是老謀深算，招手叫小唐附耳上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番交代。小唐眼睛一亮，猶猶豫豫地問道：“這能行嗎？”“準行，”馬科長語氣很堅定。

星期六中午時分，馬科長與小唐如約而至來到張局長兒子結婚的喜宴上。酒樓內高朋滿座，氣氛熱烈，張局長忙于應酬，無暇顧及馬科長、小唐這些局內的人，馬科長與小唐卻以主人的身份，邊招呼客人，邊滿滿地倒上一大杯北京紅星二鍋頭，馬科長滿臉流光溢彩，幾句祝酒辭后，便將一大杯白酒一口干掉，接下來便與小唐又是白酒又是啤酒輪番交替，狂喝豪飲。幾輪酒令行過，馬科長與小唐已成半仙之體。喜宴未散，馬科長與小唐已是滿嘴酒氣，滿口碎話，被同事們推推搡搡扶進出租車里，仰頭便睡，如何回的家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份人情，一份是酒醉，無法表示，另一份是酒醉無法赴約。這真是人是好人，這酒可不是東西。

疑 團

小范今天可真高興，科長指定他帶隊去市場檢查，他感覺這是對他的莫大信任，他也暗下決心，要干出點成績來回報科頭對自己的信賴。

在市場檢查中，小范身先士卒勁頭十足，一口氣查處六、七家經營假冒產品的違法業(yè)戶，還收繳不少假貨，并罰款近萬元，望著豐碩的查處成果，小范心里喜盈盈的。

回到機關，小范興沖沖地推開科長辦公室的門，只見科頭早已是起身相迎，一邊與小范一伙人打招呼，一邊笑著說：“收繳假貨百余件，罰款近萬元，首戰(zhàn)告捷，可喜可賀??！”小范心中不由一怔，暗想：“我還沒來得及匯報，科頭怎么這么快就知道了呢？”

這時，科頭轉向與小范同去的小王說道：“這次行動，小王表現得甚好，及時打電話報告檢查進展情況，使我能做到心中有數。”站在科長旁邊的小王聽到科頭的表揚，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陪著笑臉回應說：“若不是領導及時指示，遙控指揮，哪能取得如此大的工作成果呢？”科頭滿意地望著小王，拍著小王的肩膀若有所思地說：“雖有吹捧之嫌，但也有些道理，我雖未親臨現場，也算是運籌帷幄嘛！”

科頭與小王的一番精彩對話，聽得小范目瞪口呆，心中的那份喜悅不知什么時候跑得無影無蹤了。內心暗暗恨道：會干的不如會說的，自己咋就不會說呢？

如何把會干與會說銜接起來呢？給小范實現這個愿望的機會終于等來啦。在一次查處活動中，小范遇到了一個難纏的對手，市場上一對母女倆賣假貨。收繳時，這母女倆大放其潑，死活不讓，圍觀的人又說東道西，干擾執(zhí)法。手足無措的小范突然想到上次的教訓，馬上給科頭打電話，匯報情況，請求指示，沒想到他話未講完。電話那頭的科頭就不耐煩連聲喝道：“叫你負責就是叫你拿主意，這點事兒就找領導，要你是干啥的?！边€沒等小范解釋，電話那頭響起了盲音，電話被掛斷了。

最后還是小范急中生智，請來了１１０，在公安同志的配合下，解決了母女倆干擾執(zhí)法的問題，可小范心中的疑團卻又沉又重，未能解開：這既會干又會說到底怎樣才能兼?zhèn)淠兀?/p>

熥髡嘸蚪槨 白鳳德，曾任營口市人民廣播電臺記者、編輯，現于營口市文聯供職。本刊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