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慈
修 羅 道
秋氣在山中徘徊,他在山中迷了路。
燦燦如燃的黃櫨樹一路將他引至山坳。白石磊磊,澗水濺濺,一個布衣女子正在澗邊汲水,身畔的竹籃里摘滿了淡藍色的藿香薊花。她側頭向他淡淡地看了一眼。
這是個藿香薊花一樣的女子。
山中茅屋涼靜、簡潔、一塵不染。女子替他沏上楓香茶,裊裊茶香如有山中徘徊不去的幽涼秋氣。
某家第五孤。他報上姓名。
寒女天竹。女子微微笑著,一邊將淡藍的藿香薊花一枝枝插入陶罐,小心注入清水,對那個震懾武林并意味武林至尊的姓氏恍若不聞。
他驀地覺得一種深深失落,一時唇焦舌燥起來,不禁舉杯飲盡了一杯楓香茶。在這個懵懂無知的僻壤女子眼里,自己想必與尋常擔糞農(nóng)夫挑柴樵漢沒什么差異吧。他心底似有隱隱的不甘。偏偏,這女子清涼淡定,既無欲,也無求,更無仇家追殺、江湖恩怨。他覺得自己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卻在這女子面前束手無策。
第五先生,請用午飯。緩緩炊煙之后,女子捧出裝有暖香胡麻飯的飯桶。山蘑、野筍、蕨菜、貝母,一鍋清淡的石莼湯。飯罷,舌上留著淡淡的山野之氣,恍如洗了髓換了骨般地爽潔。他看著在灶前忙碌的女子,一手提起汲水的木桶,心想,這個藿香薊花一樣的女子當真如不食人間煙火。
下午未時,他理應告辭出山,心中卻不勝戀戀。他默默地看住那女子。女子正攬著雙袖,在黃暖的秋陽下整理曬得半干的野麻。
細娘。他道。
第五先生,還有什么事嗎。女子抬起臉來,額角有細汗微微花露般地沁出。
可否聽我聊一會天。
可以啊。她放下攬袖帶子,微微笑著,回轉屋中,重新沏起一壺暖暖的楓香茶。
如此靜好閑適的下午是何其地難得。他看著女子的臉,心中猶如閉關修煉時的境界,一片恬淡松靜。
細娘,倘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你會如何?
我會快意恩仇。女子低下頭飲了口茶,輕輕地說。
若是恩仇已了呢。
那,不如攜上心愛的人退隱江湖??傉f高手寂寞,若真是第一高手,全無敵對,也會很無趣吧。女子抬眼正視著他,他只覺她目光炫如麗日。
若是又無對手,又無愛侶呢。
女子頓時無言以對。她默默地轉過頭,看著窗口那簇藍艷艷的藿香薊花,纖美妖麗的花瓣似乎全都在竭盡全力跳躍呼喊,看著我,看著我。
其實,當真寂寞了,不妨去培育一個對手,或者去試著愛一個人。這兩件事做起來,都不會很寂寞罷。女子收回目光,淡淡地說。
他沉默不語。
其實,我看第五先生塵緣未盡呢,女子微微笑起來,替他斟過一杯茶,第五先生不該有寂寞之感。
不,謝謝,他意外地看著這個女子,細娘的話很有道理。
他不禁重新打量起這個藿香薊花一樣的女子,心中暗暗推算武林中退隱江湖的女子高手,統(tǒng)共也才四人,問雙眉、水天夜、隱月、小昭陽。問雙眉是不世出的使毒高手,因替人療毒自傷了內腑才退隱江湖,算來她已是三十多歲的遲暮之身,這女子相貌不過二十有余,年紀有差。水天夜原是魔教少主,為與父兄意氣爭執(zhí),終于心灰遁入山林,不知所蹤,論年貌與這天竹頗為相似。隱月與自己曾有一面之緣,是前代武林至尊的幼妹,武功極高,后與情侶失和,削發(fā)為尼,不再過問江湖中事。那小昭陽天生妖嬈嫵媚,傾國禍水,一年前被逼退隱,江湖中再無她的音訊。他推算下來,心想,眼前這女子只怕就是魔教的水天夜了。
心念轉過,他看視女子的目光便不相同。
莫非細娘乃是水天夜。他不待她答話,手指輕彈,一滴茶水銀丸般直飛女子左臂的天泉穴。女子一側身,柔荑輕拂,將茶水拂向他左臂的天泉穴。一來一去,石火電光般。他側過杯身,收回了那滴茶水,贊許道,好。分寸拿捏得如此恰當,似與他熟練已久。他全無敵意地看住這個女子,這女子內力清健剛烈,絕非水天夜,也絕非他所知的武林中任何人,可能,這女子只是埋沒山林的寂寞高手。
霎時,他如發(fā)現(xiàn)珍藏般,心中欣喜欲狂。退至屋外,他斂手致禮,細娘,敬請指教一二。
多少年,多少年來他從未有過如此謙和禮數(shù)及對對手方有的敬意。他怎么能不喜,無論如何,他再料不到,在自己退隱江湖之后,居然會遇到這樣的絕世高手。
女子似乎洞察了他所有意圖。
在秋風蕭瑟的午后山林中,他與她招來式往,無不巔妙。櫨葉紛舞中,他奇招疊出,風回雷嘯,而女子式式清妙,月明水流。
他們從午后一直酣戰(zhàn)至月黃昏。
對手,抑或伴侶,你選哪一個呢。女子站在月下,雙目清凜如電問他。
他幾乎脫口而出,自然是不離不棄的今生伴侶。但,他卻被她眼中熊熊而起的斗志震懾了。女子雙眸中隱隱涌動著血紅之色,直如修羅之眼。他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如背懸崖,已無退身之途。他恍然明白過來,上天此次給予他的不是一份厚禮,而是一張進入修羅道的門券。是他,是他以自身的絕世武功喚醒了這女子心中沉睡的魔性,他根本沒有退身之途。
對手,我們會是永久的對手。他直視她的血紅雙眸,沉重而沉痛地回答她。
那女子在月下?lián)P起臉輕聲歡笑起來,驀地一聲清嘯,直如唳天的嘹亮號角。
義氣
她已經(jīng)老朽,衣衫襤褸,盤坐在天津橋最后一級石階上。朝朝暮暮,她低垂白了發(fā)的頭顱,靜聽行人的腳步聲雜沓來去。微雪從遙遠的天宇飄落,紛然拂過她曾經(jīng)光潔然而如今已滿是皺紋的額頭。今夕是何年,她偶爾抬起頭來,仰天一看,卻再記不起人間甲子乙丑年月日時。
細雪下得如亂絮。
曾經(jīng),她是何等傾國傾城的紅顏,而今枯坐在黃昏的天津橋下,再無人顧惜。十六歲那年的微雪天氣,似乎又回轉到眼前。少女的她衣衫襤褸,雙肩瑟縮,手提一籃青皮桔子,仗著一腔不平義憤,在天津橋畔的風雪中站了整整七天七夜,終于尋訪到長安城中武功高強的俠士,為她老家的鄉(xiāng)親們鋤了惡,復了仇,雪了恨。
而今,她已是老弱之身,更無點滴美色,甚至連當年的一籃青皮桔子也沒有,這長安城中是否還會有俠士愿意替她出面抱打不平?
仿佛雪落風拂,腳步聲如此輕悄,她抬起頭來,一雙云頭烏履正踏向最后一級橋階,她緊忙伏下老弱身軀,俠士,敬請留步,老婦有一個不情之請。
云頭烏履頓了頓,隨即跨下橋階,揚長而去。
已是十天十夜,但她并未失望。當年,她年輕貌盛之時,也須堅持到七天七夜才遇著一位真正抱有俠士之心的俠士。是的,她可以待,以年輕時百倍的耐心百倍的堅韌而待,即便像老乞婆般在天津橋畔過完整個冬天也無妨。
然而,長安的夜卻一夜比一夜陰暗深沉,一夜比一夜冰寒徹骨。朔風凜冽,她漸漸感到來自心骨里的困頓憊倦,輕飄飄的雪片壓向她,沉重如鉛。蒼蒼白發(fā)更兼皚皚白雪,她昏昏然,在凍骨的夜風中不住地瑟瑟發(fā)抖。當年,她想,當年的長安并沒有如此陰暗冰寒。當年的長安啊,她的老淚禁不住簌簌而落,如今,她所愛的長安少年早已不在人世,這長安也不復是當年的舊長安。
剎那間她感覺自己筋疲力盡,心頭一口倔氣不由微微松懈下來。
就這樣走了,就這樣撒手不管了嗎。
不。
她心底的不平義憤又涌了上來。
待她醒來時,正躺在一張綿軟木床上,淡淡融融的暖香在她鼻尖彌漫。一個錦衣少女倚坐在對面的湘妃榻上正眉目淡靜地沉思著什么。
她緊忙起身,一邊扣起衣服一邊向錦衣少女伏身致謝,老婦何德何能,得蒙小姐救助。
錦衣少女微微笑了起來,婆婆不必多禮,我也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十天來,看你老人家一直在雪中枯坐,實在于心不忍。
她驀地被勾起了心頭事,不禁長嘆了一聲。
婆婆有什么心事,說來小女子聽聽,或許能替婆婆解憂也不定。
老婦到長安來是想尋訪一位武功高強的俠士,請他替老婦老家的村民們討一個公道。
錦衣少女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看住她,說,婆婆,你當真相信這世上有這樣的俠義之士嗎。
是的,我相信。我年輕時,差不多如你這般年紀那會,也曾孤身一人到得長安城里,尋訪俠士來為村里人主持公道正義,那個時候我遇到一位少年俠士,他武藝高強,古道熱腸,千里迢迢隨我去到龍王山里,為我們村子除去了一幫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土匪。那個時候,我在長安城里,能給他的辛苦酬勞,只是一籃青皮桔子。
啊。
所以,我一直相信。她不由微笑回想起來,那真是個奇跡般的故事,村里的人當時沒一個人相信她會在長安城找到這樣一位仗義的俠士。那俠士有著黧黑的膚色,斜挑濃眉,細長鳳眼,此刻回想起來,她心中還似當年十六歲的少女般歡喜著。
婆婆的運氣真是好。
錦衣少女忽然狡黠地笑了起來,小女子在長安城中也識得幾個游俠少年,明天我招他們前來賞雪飲酒,婆婆可以略略看視一下。
第二天,雪霽風晴,中庭的白梅花開了。錦衣少女換過鮮色裙襖泥金帔子,清清脆叫了聲婆婆你過來,便在她耳畔如此這般地囑咐。巳時剛過,游俠少年們便陸續(xù)到來,在積雪的柳樹下系了馬,打一個響鞭,候門的小丫鬟隨即上前迎候,是五郎呀,十三郎今兒比你早到了一會呢。
統(tǒng)共來了十一個少年。錦衣少女又邀約了她的一幫衣香鬢綠嬌音軟語的姐妹過來。酒宴開處,紅樓里一時觥籌交錯,熱鬧非凡。老婦在帷幕后默默看視著,她曾經(jīng)也有過如此的輕狂歲月,在這種溫柔鄉(xiāng)里,能有什么英雄,她不禁微微嘆了口氣。她一生所向往的那個俠士,有著農(nóng)夫般的黧黑外貌、農(nóng)夫般的樸實、厚道。假如,時光能夠倒轉,她想,她絕不會再選長安城里的風流武士,而會一生追隨那個農(nóng)夫般的俠士天涯海角流浪去。
婆婆,在酒宴上我打了暗號,你為何一直不出來呢。
小姐,我已經(jīng)很老了,看的人也多了,那幫風流少年中并沒有我要找尋的人物,我明白小姐的用意,只是小姐明明知道會失望,又何苦來呢。
錦衣少女長嘆一聲,低頭不語,卻禁不住淚珠潸潸而落。
小姐,還是待老婦去坐橋下,若是能尋得真正的俠士,也可替小姐了結一個心愿。
天津橋畔,她依舊盤坐最后一級石階上,冬日暖陽,溫和地照住她的身心。偌大的長安城,一定會有一個真正的俠義之士經(jīng)過吧,她是如此的堅信不移。
日出日落,一天又一天過去。
霜雪的冬晨,橋階上傳來輕悄腳步聲,一如雪落風拂。她剛想抬頭,就聽得耳畔有沉靜溫和的聲音在問,老人家,你怎么了。
她抬起頭,看到一張黧黑面龐,斜挑濃眉,細長鳳眼,有著農(nóng)夫般的樸實氣質。她心頭一陣狂喜,緊忙伏下身軀,俠士,老婦有一個不情之請。
老人家,請起來說話。
她顫顫地在一雙大手的攙扶下站起了身。終于,六十年后,她終于又見到了這樣的俠義之士。她不由歡喜得老淚縱橫。老家的村人,還有那位善心的小姐,他們的愿望應該不再落空了吧。此刻,她的心一似十六歲的少女般充滿希望。
罪人
暮雪紛紛,句容山上一片靜寂。白薇站在窗前,將信上的每一個字反反復復地看,直到天光黯淡,字跡變?yōu)榫b綽墨影。小徒令萱拿著火石過來點燈,輕輕叫了一聲師父。
令菘的傷勢現(xiàn)今如何。
令萱噙著淚,低下頭,許久才道,憫道長說他已無救,再過不了這個黃昏。
明天魔教就來進攻句容了。白薇手中攥緊信紙,漠漠地看住窗外。窗外風雪迷漫,天地一時盡成縞素,仿佛一場提前的浩大葬禮。令萱,你今年十五了吧。
是,師父,過了正月初四就滿十五了。
白薇回過臉,在燈影里看視小徒令萱,尚未脫稚氣的孩兒面,尚未發(fā)育完全的女身,稀疏額發(fā),明凈雙眸,這般如新花待放的少女。正月初四滿十五,只怕,今生她再沒十五歲的生日那天了。
山上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一旦魔教進攻,句容一派便注定了滅門的慘局。白薇不由苦笑起來,她這掌門才當不到半年,卻臨到這等生死存亡的大事。這句容一派從來只是個小派,派中既非以武功見長,也無可獨當一面的高手,之所以在武林中享有盛名,是為句容群玉閣中藏有歷代武林史的珍本,句容一派同時又有武林董狐筆的美譽,兼負著歷代武林史的撰寫與整理的工作。此次魔教來侵,沒有高手守護的句容有如老弱空城,根本全無抵抗能力,正如句容一位長老的悲憤之言,連高手林立的五岳劍派都不敵的魔教,句容又有什么法子。
這般絕望,全無掙扎余地。
白薇抬眼看視風雪中的群玉閣飛檐,心想,明天這群玉閣也將被焚燒一空,歷代句容名手的筆墨珍本將不復存在。那里有她親手謄寫的各種典籍副本,她小時曾在那里為歷代武林英雄的悲壯事跡感動得淚流滿面,她也曾在那里執(zhí)著筆于歷代祖師牌位跟前發(fā)誓,要如董狐筆一般不屈強暴不遺珠玉執(zhí)正著史秉公評撰。但,到明天,這一切都將如煙消似云散。
突然間,一位師伯摸黑闖了進來,酒氣醺醺地說,掌門師侄,明日什么時候一戰(zhàn),老夫倒可老當益壯一番。這位師伯須發(fā)已盡花白,蒼老僵硬的指節(jié)連筆桿也拿不穩(wěn),何況掄槍使劍。白薇忙叫令萱攙他下去安歇。
令萱回轉之時,哭得泣不成聲,她告訴白薇,令菘師兄死了。令菘是小一輩弟子中最具才情、武功最高的一個,此次他自告奮勇下山與潛山派報訊,途中受到魔教襲擊,一代難得的良材美質就這般白白夭折了。
令萱,你怕死嗎。
師父,我不怕,魔教要來,我就與他們拼了。
滅亡,白薇轉過頭,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難道句容一派就這樣滅亡了嗎。
她不甘心,絕不甘心,無論如何,哪怕她才微德淺武功不濟,她也要守住這個群玉閣,守住句容歷代祖師的心血,守住師伯那般的老弱與令萱這般的少幼。
第二日清晨,她紅腫雙眼,神色平靜地遣人送了封信下山。眾人懷著末日心緒,在山門外的風雪中各提槍劍滿懷悲愴地等待魔教來襲,但,從寅時至酉時,未見魔教半個人影。正紛紛詫異間,白薇頭戴蓮冠,身著大典時才用的掌門禮服,緩緩走出山門,在眾人面前平靜宣告,我已向魔教遞了降書。眾人無不驚絕,一時反倒靜闃無聲起來。白薇緩緩掃視眾人一眼,如有不服掌門號令的,我必將其逐出句容。
五月榴花開時,江湖中傳來喜訊,魔教教主及四護法敗于雁蕩七劍客劍下,魔教勢力土崩瓦解,武林眾生終于重新得見天日。
此次浩劫中,五岳劍派受損最眾,幾乎跡近滅門,而受損最少幾至于無的則是句容派。在清理搜捕魔教余部的同時,江湖中人痛定思痛,他們開始將憤怒譴責轉向降了魔教的諸門派,尤其是句容一派。
什么武林董狐筆,完全是貪生怕死的武林敗類。
率先投靠魔教的人沒有資格撰寫武林史。
這種沒骨氣沒腰桿的門派還存在了做什么,封掉算了。
新任的武林盟主為平息眾怒,擬在七月間開一個武林公審大會,率先降魔的句容派掌門人白薇也在其中。
炎炎烈日下,令萱在人群中看到白薇身穿白色罪服,她淚汪汪地看住師父,怯怯叫道,師父。
白薇神色平靜,看著令萱,道,這是為師罪有應得,我這般貪生怕死,實在愧對歷代祖師,你等千萬引以為戒。還有,令萱,我那日已將你逐出師門,你資質聰穎,不妨改投雁蕩門下,如能學得高明武功,那時,倘還記得句容這段情誼,你可再將武功傳與句容門人,句容一派沒有守護本派的絕頂高手畢竟不行,人在江湖,總不免弱肉強食。令萱,請千萬記得句容的群玉閣。
是,師父。令萱淚眼朦朧地看師父一路行走,在江湖人眾面前受唾受辱,她咬著牙忍住盈盈欲墜的淚水,心中暗暗立下誓言,師父,我一定會學得高超武功來守護句容,守護群玉閣。
白薇。
在。
你知罪否。
白薇知罪,只為當時一念之差,貪著安好人生,所以便是非不辨投了魔教,還將竭力主戰(zhàn)的句容門人逐出句容,辱沒了句容歷代祖師的清譽,令句容門人蒙羞,白薇愿一死贖罪。
句容派在之后的武林史中鄭重錄下此事:句容第十一代掌門白薇,因貪生怕死屈節(jié)投靠魔教,罪不可赦,后為武林同盟當眾處死。其乃句容一代罪人,我派弟子,當引以為戒。